三颗明亮的星
 天煞人化 (2004-06-3 21:14:00)顶部 | 返回 | 村上春树的森林 
 第 一 章
风不停得呼啸着,仿佛要将世间吹翻似的,肆无忌惮。树枝不停地点头哈腰,新生出的绿叶伴着点点飞絮飘零于风中。
我一个人,呆呆地,傻傻地,忘乎所以然的盯着飘动的枝头。风越刮越大,抄公园走近路的人渐渐少了,但有时还会有人扭动异样的目光望向我。我无心理会他们的目光,也许,早就习惯罢了。淡淡的花香随风飘了过来,树绿了,春天到了。
书上、电视上,人们总是不厌其烦的大肆吹捧春天如何是好。我想如将那些人扔在这大西北,吹吹沙尘暴,感受感受今天下雨,明天刮风,后天雨加风。然后再给他们笔和纸,让其写一篇歌颂春天的文章不知如何——反正,老师总是让学生这么写。
雨渐渐下起来,但风却没有一丝想停的念头。我扭了扭因常时呆望而麻木的身肢,从沉静中清醒过来。叆叇的云层迮住了落日的余辉,公园里以静无他人。
我整了整沙尘所吹乱的头发与衣襟,若有所思的向前走去。人们常说,忘记一个人或一件事,最好的良药末过于——时间。但又有谁能让天不下雨,星光隐退?时间所磨灭的只不过是将其撒于谷底,当特定时分到来,记忆的残骸便会如狼人一般,月圆而狂。
踏着尘埃,迈着几丝慵懒的步伐,我爬上山坡,向凉亭翻过去。伴着风的雨越下越大,天与地也因此更加混沌。不知谁家的狗,此时狂吠不止,再这个凄凉的雨夜,无比空旷。
我紧了紧衣领,找了个雨所淋不到的地方,缩着身子,靠着柱子坐下来。
雨仍不知疲倦地下着,仿佛要一吐为快,将沉积许久的心事向大地倾诉个够。

一职是建在城边的一所学校,挨着农村。空气还算好,就是夏天有蚊子。说实话,在城市生活了那么多年,唯独夏天遇不到蚊子是让我感到最欣慰的。
走过土路,踏进校园,顺着水泥甬道直行,迎面便是主楼。整栋楼被白瓷砖所覆盖,有四层。每层楼的中间是学生上课的地方,两边是会议室和办公室。楼门旁所挂的各种铜牌,表明了学校所拥有的荣誉。
沿着甬道右拐,穿过草坪、平房,绕到主楼后面。踏上水泥块拼成的小路,径直而行。有两栋红瓦平房,那便是宿舍。
至于宿舍,十人一间。有六张单人床大小,横竖摆着5个双层铁床,拥挤不堪。挨门的右面有个木头框窗户,午后的阳光顺着它斜射而入,也到暖烘烘。屋的尽头还有一扇小窗户 。房顶上有一个60瓦的白 灯,满屋找不到一个插座,地面是砖头铺成的。为了节省空间,同学们会从外面搬回几块砖头放在床下,然后将行李等塞进去。石灰墙上是禁止粘钉任何图片、报纸的,所以,为了怕晚上睡觉一个不留神,同学们便钉上墙帏,花红柳绿,各人喜好。一眼望去,煞是好看。
男人,懒骨头。男生宿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门后堆满的垃圾,地上的烟头、方便面袋,卷成一团的被褥,刺鼻的混合气体,无不充斥着整栋男生宿舍。
相比之下,我们的宿舍还算干净。因为有几个爱干净的,看见地脏了,便那起扫帚。看见地干了,便提起桶。不过,正如天下没有不吃的午餐一个道理,没有人愿意当一辈子清洁工——免费型。最后,经大家表决撰写了一张日勤表,每人负责一天的舍内事务。我对此无任何疑意,十天才轮一回吗。

老狼唱道:睡在我上铺的兄弟。我的上下铺关系一直却处的一般,头前的到处的很好,其实也不难解释。正如一个人搬到一个新的环境,首先要搞好的必是邻里关系。而不会上下跑,敲着门,对人家说:你好!我是新搬来的,以后请多关照。但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如果当初头前的不是他,我想自己也不会强迫自己的。
我从不否认自己是孤独内向的人,但我却一直竭力抵御着内心那片沙漠的扩大。刚来学校,认识他。原因很简单,他很诚实,这是我最看中的。另外,那便是他就睡在我头前。而我真正将其挪入朋友之列,那以是美二的事。
他叫王兆龙(他说他家是排家谱的,他是“兆”字辈的),中等个头,梳着三七,颧骨棱角过于分明,给人一种瘦的感觉。平时总是一脸笑容,人缘很好。由于家住农村的缘故,对于一些新事物总是充满十足的好奇。
“这是谁啊?”他拿着我的一盒英文原版磁带问道。
“迈克尔·杰克逊。”
“怎么有点像女的?”
“是吗?也许吧。”
“唱的怎么样?”
“那给看你喜欢不喜欢。”我将耳机递给他,“怎么样?”
“听不懂,很吵。”
我笑着从他手里接过耳机,“习惯就好了。”
他若有所思的晃了下头,然后重埋入洗衣盆中,拼命地揉搓起衣服。
兆龙这个人,虽瘦了点,但身上却扬溢着一种难以捉摸的亲和力。再班里,很有人缘。而无可否认,很长一段时间,我便是利用他这种能力,一点点的由陌生人而渗透进整个班内并溶入他的生活圈内.就如同孤帆航行的小船要想安全平稳的驶入海港,必要借助遥望海边的灯塔.而这一切又只为抵御孤寂.
他将洗尽的衣服拧干,挂了出去.擦尽手,坐在了我的床上.翻看起我的磁带.
“怎么都是外国的,你能听懂?”他皱着眉头问道.
“我的英语很差.”
“那你还听?”
“可我的国语却很好.”
“那有什么关系?”他问道.
“听外文歌曲,怎么说了.可能就因为听不懂的缘故,反而回味无群、百听不厌——当然,一定要是好歌。中文歌曲则做不到这一点,有也极少。大都是制作欠佳的凑档作品,听一遍就想将其扔进垃圾箱内。”
“呵!有意思的解释。”他一只手按着肚子从床上站了起来,“肚子饿了,吃饭去吧。”

星期二的下午,班主任领着我们从学校车间领回校服。说是校服,却像军装。说是军装,看看样子、颜色,穿在身上,怎么也不会让人想起飒爽英姿的边城战士。而我的却更出了奇,帽子怎么换都无法完全戴上,裤子、褂子缩了水似的将我的脚踝、手腕暴露于阳光之下。为此,班主任解释道:帽子没有大号的了,衣服你就凑合的穿吧!裤子吊的是不好看,除升旗,平时你就自己看吧!同学们都为这难看的校服发愁,而我却不知不觉成了特等公民。

生活总是空虚且无聊的。随着一天天的流逝,我越来越真切的体会道这句话的含义,而我的心情也随之一天比一天糟。学校每天按部就班的运转着,我除了王兆龙一个人也没认识。班主任一天到晚高呼: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而我却充耳不闻,独自沉浸于音乐之中,描绘着自己的方圆。我常感到自己是生活在另一个空间,一个与现实世界格格不入,但却再某一点相连接的世界之中。眼前的一切事物,如同过雨云烟,虚无缥缈,但伸手可触。
圣诞节过后,接到笔友一封信。邮票被人裁了,心里挺窝火的。
不好意思,最近太忙了,没时间给你写信。最主要是没有送你贺卡。算起我俩从做笔友到现在大概已有半年多了吧!这次圣诞节是我俩结识的第一个圣诞节,但我却没有给你送贺卡。所以,我要先道歉:sorry!我决定给你一张我的相片作为今年圣诞节送你的礼物,我期望你不要把我想象的太过于完美,而且我长的又不好看。还有看了我的“尊容”后,别把你曾经对我的看法打折扣噢!我马上就要考试了,我好慌。这次考试一个班只有20个同学,但却有2个老师,而且我们还要和别的班同学叉开,太惨了。我肯定是抄不到了,像我向来不听棵的人,怎么考呢?噢!差点忘了提醒你,千万别把我的相片给王微看,谢谢你(因为我没有给他相片,我看他是要气死了,他肯定后悔当初介绍你当我的笔友)。
我现在活得是轻松自在,学习不用功,所以不费力。每天都有新鲜的事发生,又经常和同学住学校。昨天,我就没回家。我们学校搞联欢,我玩到8点钟,又到班里看电视,最后9点半又和三个男生出去玩了一个通宵。早上6点多回来,结果在校门被看门的抓个正着。骂了 老半天,审问了半天,最后还是记下了名字,上午就送学生科。我们几个惨了,要开违纪单,还要写检讨。不过,玩的开心就可以了。
好了,这次就聊到这吧~愿你圣诞节后的每一天都开心、快乐。
友 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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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二 章
千禧年的到来并没有让我感到一丝愉悦,反而让我想起<<圣经>>中的魔鬼再生。“千年虫”狂啃一番,愚蠢的世纪妈妈争相上路——大肚翩翩,巴算着世纪宝宝的到来。兆龙的爱情宣言,失败了。我当时来一职的心情,崩溃了。糟糕的冬季仿佛席卷了世间一切值得让人振奋的东西。
我漫无目的的徘徊于内心那片沙漠之中,每一步都是那么困惑。难道这便是我所期望的新生活吗?糟糕的老师,糟糕的校园生活,一切都显得无比荒唐,而没有生机。我心中的沙漠开始逐渐扩大,一片漆黑。
十七岁,对于我来说,是无聊,是伤感,还是一段过程。冬去春来,而我的生活却依然如故。我仍旧浑浑噩噩地上学,压抑无聊的时候去游戏厅,一天到晚拖着不合体的校服,依然靠着高分贝的音乐度日。每天,饿了,吃饭,困了,睡觉。上晚自习,拼命做题,或钻进图书馆翻看古代史。
兆龙恢复的异常之快,班内隔三差五转来几个同学,老崔凭借亮丽的嗓音、英俊的外貌赢得美人归,而后又不知因何分了。太阳总是落得太慢,升得太快。

星期六晚上也不知为什么会想起喝酒,我和兆龙两个人喝了八瓶啤酒。大礼堂放着电影,而我俩却提着啤酒,四处游荡。
“给我支烟。”我坐在石凳上说道。
他掏出烟递给我。
“你就准备这样和她耗下去?”
“我也没有办法。”我说。
“你知道吗,我看到别人追她很气人。”
“那我有什么办法,我都不知该和她说些什么好。”
一切随着我俩的谈话爆发起来,我们的争论声越来越大,引起周围人的目光。
“好了!我在问你一句,你敢不敢,你心中还有她吗?”兆龙仿佛对我已无可奈何。
“敢——!”我回答的很勉强,“有又有什么办法?”
“别管那些,有你那句话就足够了。走,去大门房找她去。”
兆龙拉着我摇摇晃晃地向门房走去。一路上,我心脏波动地很利害。我也说不清为什么,只是觉得心脏仿佛中了魔法似的,无论我怎样控制它都无法平息,就像不是我的一样。无奈中,我开始默默祈祷:希望她不在。而往往奇迹也就发生再这一刹那,刚才她还在,现在却不在了。
我舒了口气,靠在大门上。“走吧,回宿舍睡觉吧!”
“希望你明天能做到。”
“嗯!”我应付道。
走回宿舍,由于大脑仍处于兴奋状态,过了许久,才安然睡着。至于明天能否做到向她进一步表白,我也不晓得。

娟子是我们班的一名女生,个子不算高,松散的长发上系着一根淡蓝色的丝带,平时总是穿着那难看而令人生厌的校服,给人很普通的感觉。但她却拥有着一双明亮而充满忧郁的眼睛,就如同深秋孤井中所映衬的明月,虽凄凉,却总能唤起人们内心深处的一丝怜爱。我就是被这双眼睛所吸引而来的第一名游客。我独自徘徊于井边,每看一眼,心总是不自觉地被其俘虏,随其波动。
我幻境般地将这口井挪入内心深处那边片漠之中,每当孤单、无聊时,便会情不自禁地呆视与井中那轮明月。但当我终于鼓足勇气伸出手去触摸它时,它却无情的将我甩于身后。
我永远不会忘记她拒绝我写的那封信,那封被我撕成粉碎抛于空中的信,那封连同我的心所撕碎的信。但我却始终忘不了她,每当夜深人静地到来,那口井,那飘忽的明月,总会袭入我的脑海,挥之不去。
朋友常说我胆小,可谁又不胆小了?我不否认自己是胆小怕事的,但我却从没有想到它会再以后给我带来莫大的痛苦与无奈。

今天起的特别早,六点多便睁看眼再也谁不着。脑子里也不知想了点什么,只是傻傻地盯着床板,直到自己实在烦了才爬起来。和往常一样,今天仍平淡、乏味,没有变化。上课、上课、学习、学习,我的人生、我的梦想仿佛以被淹没,虽然我在不断地挣扎。
中午回来的时候,兆龙又开始刺激我,我也便笑着回答他——可他是否知道我的心在痛。最后,无奈便点着一根烟独自躺在床上,回避他的一些问题。他最后仿佛也乏味了,停止发问,独自离去。可他的话却仍停留在我的脑海,用力也无法甩掉。他是永远无法体会我此时的心情,这也是他说我无能、胆怯,对我失望的缘故吧!
爱一个人,不一定要常相思守,只要她过得好,我便很满足——那怕遭人唾弃,我也无悔。但一切并非我所原,她经常独自沉默、寡言,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也许我还是胆小,怕自己无法面对她,面对她那逃离般的眼神。嗨!人活着真的好矛盾、好累。
世间可否有一个无忧无虑的角落?那怕那是一片泥泞、污垢的沼泽,我也愿意奔去。虽然我知道那是一个美丽的陷阱,但我还会跳下去,至少在沉没那一瞬间我是无忧无虑、快乐的。
星期日的早晨,天空阴沉沉的。班主任领着我们踏着丝丝雨气,来到公园。同学们一个个欢声笑语,而唯独我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莫名其妙般地不可言状。对于集体活动,我向来都不太喜欢,我也不晓得为什么。就像吃了抗生素,不自觉地抵御着。
进入公园后,大家各自散开并很快溶进雨气之中,而我却沿着水泥甬道扫荡式的将公园转了个遍。这座公园不是很大,没用三十分钟就兜了一圈。我顺着两旁长满绿树的水泥甬道,径直而行。一路上没遇见几个人,大都是同学——也 难怪,除了我们,谁会大下雨天出来逛公园——闲得无聊。走到水泥甬道尽头,我踏上土路,向悬锁桥走去。隔着雨声,远出同学们的笑声如鸟鸣一般。与大自然融合再一起,无比和谐。
我摇摇晃晃地走过悬锁桥,爬上铁塔,举目四望,确定了一下自己的位置。从迎立的铁塔最高处,一直延伸到我们的学校,以及周边各式各样,高矮不齐的房屋,再这暗浓密的乌云掩盖下,萧瑟苍茫、遥遥在望。
这风光就仿佛是在观看水墨画一样,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但我却很喜欢。我吹了会儿凉风从铁塔爬下来,向人工湖走去。
我穿过树林,凉亭,铁棚,沿着土路,来到湖畔。班主任戴着她那上翘白底圆领帽与湖边的小贩闲聊着,湖中划船的同学们相互嬉戏打闹着,岸边几个女生躲在铁棚檐下观望着。面对眼前的情景,我无趣的蹲在了一个用小木片所围成的简易鸭圈旁,注视着这些诞生与世间不久地小精灵们。它们一个个活蹦活跳,不停地扑哧着幼弱的翅膀,期望飞出这小小栅栏。我伸出手取出一只捧在手中,放在地上。可能由于一时受惊的缘故,它缩起了脖,以一种难以名状的眼神注视着眼前事物,困惑而迷茫。是我惊着了它吧!我抬起右手轻轻地抚摩了它一下,将其放回去。站起身,向湖畔走去,并沿着岸边坐了下来。
看了一会而老崔他们打水仗,觉得无聊。便将目光转向远处桥下停泊的小船上——娟子在那。她们再聊什么呢?娟子现在想什么呢?我思索片刻,毫无结果。自从给她写了那封信,我们有四、五个月没说过话,那段时期真是无比痛苦。最后,她因无能为力来问我一道数学题,前后没说十句话。真是可悲。我将目光移向对岸的枝头,随着树枝而一起一伏。
不知过了多久,同学们陆续的满带欢气的从我身旁滑过。我收敛起漂泊的目光,站起身,跟随队伍返回学校。
星期三中午,在兆龙那不知该如何应付的眼神下,我默默地跟着他向外走去。昨晚,我俩谈了许多关于娟子的话题,我也曾誓死说过一些话题。可今天也不知怎么的,仿佛一切都以忘却,只剩下不知该如何应付的胆怯。我走的很慢。
“我去班里叫她。”他愤然道。
“我在前面等她?”我迟疑的答道:“拐弯处?”
“去哪干吗?”他仿佛更加愤怒,“就在前面树林处。”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转身而去。
我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也便默默地向树林走去。一路上我心跳的很乱,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我真的好窝囊,真没用,刚才甚至认了命,磕倒在上帝面前,认输了。
昨天我才发誓要和上帝对抗到底。
该往那走好呢?我望了望前方,便又重新低下头——管它的,走到那算那。走着、走着,我忽然想到逃避——现在为时不晚,可最终还是天使战胜恶魔,我选择了面对。我回过头,向前望去。一会儿,我看到了娟子,她在许许走来,我的心突然狂跳起来,但很快又平静下来,她走到我的旁边。
面对此时的娟子,我一下沉默了。但还好,心很静。可却不知 该说什么好,曾经想好的话以成毛线团——无头绪。
“你找我有什么事?”终究还是她先开了口。
“我也不知道。”好傻地回答,“不知该说什么。”
“你应该事先想好。”她默然的笑了一下。
“事先想好的话仿佛都以忘却。”嗨!说什么呢!我暗道。“该说什么呢?”
她沉默了,我也沉默了。
“听说你打算不念了。”我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打破了沉默。
“也许吧。”她答道。
好简单的回答,简单到无法在简单的地步,事先想好的对话也被这个“也许吧。”打的找不到头,我现在是彻底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还有事没有?”她又默默笑了一下。
“你,如何看我?”我想了许久答道。
“那给大家看。”
“大家看?”我对她的回答诧异道。她仿佛也发觉自己说错了。
“你自己觉得好就是了。”
好,好一句应付的话,正像我自己说的。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没有?”她仿佛看到了远处走过的人群而连忙问道。
“我——,你走吧!”我本想说我还喜欢你,还想追求你,但她的表情却如同一盆凉水浇醒了我。
我刚说完,她便转身快步向学校走去,到后来开始慢跑起来。刚过树沟,她忽然转过头说了一句,“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便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去,只剩下傻傻的我。
“嗳!”我长长的伸了个懒腰。“今天心情这么好,一定能找回昨天丢的钱包。”说着便向丢钱包的地方走去,一遍又一遍的来回寻觅着,直到兆龙走过来才停止搜寻。
“你在干什么?”他迟疑道。
“找钱包。今天心情这么好,我想可能会找回昨天丢失的钱包,可找了半天还是没找到。”我无奈道。
“走吧!”他拍着我的肩说道。
我俩重新迈起步伐向学校走去,今天真的好开心——如释重负。
周六早晨,为了调整心态,我简单的将一些生活必需品塞到挂包内,跟着兆龙坐车去了他家。他的家人待人很周到,又是递水,又是问寒问暖,到是弄的我有点不知所措。简单地寒暄几句后,兆龙领着我向外走去。
我们顺着他家房后的土路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走到头便拐弯,并不去刻意追求什么,只是不停地走着。对于久居城市的我来说,偶尔来一趟农村,感觉很妙。这里没有污垢呛人的汽车尾气,有的只是混合着泥土与花草气息的空气。这里也没有噪杂地人群和刺耳地轰鸣声,有的也只是风吹树叶与悦耳地鸟鸣声。但在农村也不能长住,住的时间长了,便会麻木,失去知觉,如行尸走肉一般——我并没不敬的意思,至少对于我来说。
“心情好多了吧?”兆龙问道。
“嗯!好多了,农村的空气真好。”
“是啊!”他转过头,“你知道吗,我上小学的时候,每天就是从这条路骑着车子去上学。是那种有大梁的,又笨又重老式的,我想你晓得吧。由于那时个子矮,根本无法骑上大梁,只能掏着骑,很费劲。但每天还是宁愿骑车,也不步行。有时,再学校玩的高兴,回到家才发觉车子落到学校,少不了挨上母亲一顿训斥。你什么时候学会骑车的?”
“我上初中才学会骑车,没办法,学校终究远了些。”我答道。
“你们上学的时候一定没这有意思。我们每天放学后,就骑车狂飙。有时候,前面要是有一个坑或大石头,来不及躲,人便会如离弦的箭一般,被狠狠摔向前面。痛虽痛,但还是嘻嘻哈哈的,那种感觉,不是亲身经历是无法体会到的。”
兆龙抬起头望向远方,那眼神仿佛自己真的回到童年。
“但那时也有不愉快的时候。”不知过了多久,他又重新开口。“我们这不知从那代起和前面的东营子结下了仇,再我的记忆里我哥那时就有了。我们每天放学都要经过东营子,有时,东营子大一点的学生就会拦住我们,拳打脚踢一顿。为此,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要带着铁棍上学。”
“挺可怕的。”我掏出烟递给他,“那以后了?”
“每日惶惶不安,直到上了初中。”他低下头,点着烟,用劲的吸了一口。“呵,你知道吗,我上小学便开始吸烟了。那时,家里不怎么给钱,我们几个人就一起筹钱买烟,钻进葵花地里,瞎抽一气。虽然呛得要命,但大家还是会学着大人的样子,一根接一根的抽。抽完后,为了不让家人有所察觉,一进门,便拼命地喝水。”
“你们的方法太土了。”我笑着吐了个烟圈。
“是吗?”他说。
“我小的时候,和邻居家的小孩,两个人拿上烟钻到公园树林里抽。抽完后再找个地方将烟埋起来,插上个标记,好下次能找到。至于为了不让家人察觉,我们喝醋。”
“喝醋?”
“是啊!很管用,是他教我的。”
“真是没想到。”他皱了下眉头,接着说道:“我唏哩哇啦说了半天,你了?谈谈你自己吧!”
“我?”我叹了口气,“我小时候和你差不多,有许多朋友。每天放学后,摘沙枣,打沙包,捉迷藏,弹玻璃球,什么都玩。但慢慢长大后,大家也就逐渐疏远,彼此也变得陌生了许多。”
“还是小的时候好。”
“也许吧!小的时候一天盼长大,长大以后一天想小的时候。”
“人就是如此矛盾。”他将手中的烟蒂用劲扔了出去,“走吧,回去吧!”
我们沿着来时的路返回他家。途中,俩人都未开口。
第二天兆龙说想去看表姐,我便跟他骑车而去。好久没骑车了,两腿显得弱了许多。和他狂蹬一气就明显感到力不从心。
“怎么还没到。”我有些牢骚道。
“快了,走了一半了。”他说。
“一半?”
车轮碾过沙石土路扬起阵阵灰尘,我转过头。天空晴朗无风,隐约透过沙尘可以瞧见野兔蹲再路旁,梳理着灰褐色的睫毛。路旁堆起的土提歪歪扭扭的平躺着,不知名的小草尽量伸展身姿享受着日光浴。无绵的戈壁滩长得简直让人发晕,但兆龙仍是一副精力充沛的样子。
“看见屋檐没?”他抬起左手指向前方。
我抬起头极目向前望去,“嗯,看见了。”
眼前死气沉沉的风景终于多了些低矮的屋檐,我们加速狂瞪一阵,平稳的驶上粗糙的柏油马路。沿着两旁的绿树,经过房舍、商店,路过农田,再一个镶着白瓷砖的门前停下来。不锈钢顶头夹杂简单花条的大门半拉着,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到了。”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终于到了。”
我们将自行车停靠在一个花坛旁,推开门,沿着过道,让开过往的病人,向里间走去。他表姐看到他显然很高兴,忙招呼我们坐在靠墙的一张铺着白床单的床上,简单对兆龙说了几句,便又转身忙着给病人配药打点滴去了。
“这挺忙的吗!”
“是啊,这个医生再这可有点名气的。”
我将身子向后挪了一下,让后背完整的靠在墙上。
午后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映射而入,忙乱的医生细心地为病人诊断着,桌上摆放的水杯被人那起又放下,沙发上的人站起而又坐下,躺在床上的病人与身旁的亲人无趣地扯着话题,窗外偶然驶过的汽车拼命的按着喇叭,一切既平淡而没有生机。
我停止回忆孙中山,开始重新整理大脑,思考起周恩来的一生。有人把周总理的生活比作一种“中国南方人独具的灵活性与北方人的坚强性的均衡的融合”,无可否认,周总理的才能是大家有所共识的。但关于周总理的情感仿佛了识得人就少了,“初恋留下······苦涩的味道”,我开始理顺思路回到1910年。
眼前的事物再不停地变化,诊所里的空间逐渐宽敞起来,我随历史长河进入1922年。只是他们却识不透这感人的永别,永别的感人。——下一句是?我皱起眉头,开始找寻起记忆残片,可想了半天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算了,总有一天会想起的。我伸长胳膊,使劲伸了个懒腰。
“喂!兆龙。”我推醒身旁的他,“睡着了?你看前面。”
兆龙揉了揉昏睡的双眼,抬起头。
“什么啊?”
“你看那个穿红褂子的女孩漂不漂亮?”我说。
“那个?”
“就是那个呀!”我抬起手给他指了指。
“噢!”
“怎么样,很漂亮吧!”
刚才我伸完懒腰,本想出去吸支烟。这时,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走了进来,她穿一件红色老式西服和一条灰黑色麻裤。如果不细看,你一定会将其当成一般农村女孩而一掠而过。这个女孩走进的一刹那,我的目光就被她那跳动音符的眼睛吸引而去。她的眸子完全曲同于娟子,娟子总给人一种凄楚而幽幽的感觉,而她的眸子却宛如一只刚刚迎着春光降临于世间的小鹿。带着几丝愧色,但扬溢着无限活力和蓬勃生机。修长的头发,淡淡的笑容,小小的嘴唇,纤细的十指,配合上这令人着迷的眼睛。这难道不是一个存活于世间而未被洗染的天使吗?
“如果能认识她就好了。”我自言自语道。
“什么?”兆龙扭过头,“你刚才说什么?”
“噢!没什么,她是不是很美?”
“是有点特别。”
“可惜,可惜啊!”
我向后挪了挪身子,有些近似痴迷地注视着眼前这位农村小姑娘,直到她离去。
“喂!别傻了,人家走了,醒醒吧!我姐忙完了,走吧!”兆龙推了我一把。
我不无无奈的收敛起思绪,从床上站起。跟着他和他表姐穿过内堂、过道、内门、外门,沿着水泥板所铺成的小道,推开一扇紧挨诊所旁的夹层木板门,走进去。
“坐罢,坐罢。”
他表姐一边忙着招呼我们,一边端来盛有葵花子的塑料器皿。简单介绍后,兆龙就和他表姐唠起家常,而我则一边磕着葵花子,一边回想着刚才的那个小女孩。
也不知过了多久,兆龙与他表姐的对话才告以结束。我懒散的从沙发上站起,向窗外望去。天有点沉下来,花儿以不怎么精神,诊所内静了许多。兆龙和她表姐简单告别后,便领着我骑自行车折回他家。路上,我和他谈起那个女孩,他傻嘻嘻地说我别傻了。傻,何以为傻?
到了他家,天色以暗了许多。兆龙匆忙收拾几件衣服塞进包内,跟家人说了几句,拉着我,向路上奔去。好歹赶上汽车,气还没喘上几口,他便劈头盖脸的和我谈起了娟子。
“你就准备这样放弃娟子?”
“放弃?”我将目光移向窗外,“那有什么办法,该做的,不该做的,我都做了。事情都到了这个份上,你说我能怎么样?”
“如果你当初能听我的将头发再理短些,事情也不至于弄成今天这样。”
“短到什么程度才算短,剃成秃子?”
“我和你谈正经的,你不能端正些。”
“算了吧!当初够可以的。”我掏出烟递给他,自己又叼了一支,点上火。“能不能谈点别的。”
“谈什么?”
“比如今天中午见到的那个女孩。”我说。
“谈她干吗,再漂亮也枉然。”
“枉然什么,你让你表姐打听一下,我想她一定能做到。”
“得,我就知道你会来这么一句,枉然,枉然。”
我用劲推推他,他便将头塞进座位内,闭起眼睛,打起呼。
真没办法,我将头转向前方。
电线杆一根接一根从我眼前闪过,我周围的环境不停的变化着,而我却只是盯着自己的头发,脑子里什么也不想,只是盯着。累了,便吸支烟,将腿尽量伸直,接着盯。直到来到学校,下了车,和兆龙回到宿舍。

该怎么说了,本来大好的早上,却因鲁莽的我而彻底毁掉。我不知所措的蹲在海约身旁,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该做什么。那一刻,我突然感到自己最致命的弱点原来是:女人的眼泪。我彷徨的望着海约,虽然她的脸埋藏于双臂之中,但我仿佛能真切得看到她所流下的每一滴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于袖口,最终渗透到我内心那片孤寂而荒凉的沙漠之中。
“喂!别哭了!”我伸出手准备将她的脸从双臂中抬起,可被她挡了回去。“我向你认错,别哭了,好不好。”她没有理会我的话语,仍一个人蹲在那里哭泣。我想自己可能是世界上最愚昧的人,连哄一个女孩的本事都没有。
长时的下蹲让我的小腿感到麻木,我茫然的站起身。让她一个人静静也好。我想了想,说了句,“我先走了。”便转身向画室走去。
过了一会儿,海约垂着头走进画室,简单的收拾了一下物品,便提着画板转身走出画室。那一瞬间,我又感到自己将失去什么,大脑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我彻底呆了。
中午放学后,我和兆龙提着画板整准备踏上台阶,海约同娟子从我眼前划了过去。我有意识地回过头,“喂——!”海约没有回头。声音空寂地回荡在我的脑海之中,翻来覆去,不停地摇晃。
我有点暗淡地迈进教室。
“兆龙,你说我是不是有点傻?”
“可能吧。”
“嗨!”我叹了口气,将手中的画板放在桌上,抽出板凳,坐下去。“自从得罪娟子以后,我每天都小心翼翼,尽量不去招惹谁,得罪谁。说实话,我真的怕了。可今天又发生了这种事,你说,我是不是注定要将全班都得罪下不可。”
“没那么悬乎,事情总有一天会过去的。”
“你刚才难道没看见吗?你认为可能吗?”
“算了,想那么多干吗,时间会表明一切的。何况不该发生的都以发生了,静等结局吧!”他说着将画从画板上扯下来,“喂!别傻了,走吧,吃饭去吧,一会儿下课铃声响起又给挤了。”
中午,一个最没有诗意的词。慵懒而略显灼热的阳光透过窗户和敞开的门,撒向整个宿舍。疲倦不堪的舍友“呼”声四起,阳光中的灰尘如精灵般地跳跃、飘逸。我背靠墙躺在床上,如死尸般地盯视着屋外飘动的红西服,脑中反复思索回忆早晨的事。被窗帘拉绳套住的她,自然和谐嬉笑的我。她的尖叫,老师的训骂。她的背影,我的愧疚。她的眼泪,我的无奈。一切就如同电影胶片一般,只不过电影院里只有我一人——茫然而孤独。
“叮铃铃······!”闹铃中了魔法似的拼命叫嚷起,宿舍内的人们陆续爬起来。我晃了晃头,从床上翻起来,将屋外铁丝上挂的红西服取回来,推醒兆龙,向班内走去。
走进班后,我环顾一番。她还没有来。便着抱西服向自己座位走去,坐下来,将那件中午费力洗尽的西服整整齐齐的叠好,放在桌上。又从桌内掏出圆珠笔,写了一张纸条:我不知该说什么好,对于早上的事,我只能用“对不起”来表达自己的歉意。这件衣服我穿了许久,今奉还。写完后,我看了一遍,又补上一句:“这是我第一次给别人洗衣服,不是很干净,还望见谅。”之后,将其塞进衣服口袋内,又将衣服放再她的桌上。折回,躺在桌上睡起觉。
第 三 章
这么着,我迷迷糊糊的走进十八岁。游戏厅被封了,宿舍搬到一区,老师依如往日,太阳升起落下。娟子仍和我耗着,一句话不说。除兆龙,我又结交了一些朋友。同学们一个个抱着伟大理想,而我只想着每天晚上能停电。

枯燥而乏味的学习生活随着太阳的西沉而暂时离我远去,我同兆龙、旭亮踏着落日的余辉从食堂走出来。嘈杂的校园,嘈杂的世间,我一直都无法理解人们那来那么多的欢悦。我们顺着篮球场走过排球场,踏上沙石土路的操场,迈着几丝慵懒的步伐向班内走去。
班内空荡而寥寥。旭亮拿起课本钻进英语词汇中,兆龙百无聊怠的找女生瞎聊起来。我同他们聊了会儿,觉得无聊。拿起随身听,提着凳子,走到教室外,靠着墙坐了下来。石凳上几个女生吃着零食叽叽咕咕的聊个没完没了,草坪中的喷头不停地旋转着,两个抱着书本的新生饶有兴趣的注视着水纹,一个脚穿面包底的女生扭扭捏捏地绕过我身旁。我将音量拧到最大闭起眼睛,随着邦·乔维的《荣耀的烟火》而沉淀。
“喂!喂!上课了。”海约推醒了我。
“嗯!”我摘下耳机随着铃声走进教室。
六个80瓦的白 灯明晃晃的将教室映个通亮。今天又给熬了,我无奈地坐向自己的位置。旭亮不停地移动钢笔默记英语单词,婆婆嘴的女生在我身后扯着今天所见所闻。娟子没来,兆龙牢骚地敲打着桌子。我翻开数学习题,接着上回的题做下去。
“叮铃铃······!”下课铃声响起,我抛开眼前烦人的试题惯性地向门外走去。
“怎么了?”海约走过来将一本书放在台阶上坐下来。
“没什么,只是有点闷罢了。”我吐了一口气,习惯地掐灭烟。
“闷?”
“是啊!做了一个半小时的数学习题,大脑昏得很。”
“那还做。”
“没办法,一个半小时的晚自习不能盯着黑板度过吧。”
“那你不能干点别的。”
“干什么?”我来回倒起大拇指和食指,“这样?”
“去死吧!你没救了。”
“也许。”
上课铃声响起。
“上课了,进去吧。”
她拿起书,站起身,走进教室。
“旭亮。”我扔下笔,转过身,“你的理想是什么?”
旭亮略显疑惑的看了我一眼,放下笔。
“当一名画家。”
“那种类型的?”我问。
“当然是纯艺术的。”
“那样的话,你这辈子可穷定了,这年头谁会喜欢纯的东西。”
“我喜欢呀。”他说,“这是我一生的目标,穷有什么,只要能买起颜料什么都有了。”
“这就是你所追求的?”
“是。”
“你不会后悔?”
“可能有时会有的,但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我有恒心。”
“我可不行。”我将身子向后靠去,“我的持久力很差劲,再说穷日子我是受不了,更不用说一辈子。”
“你以后准备干什么?”
“学广告。”
“很有前途,希望你努力。”
“谢谢。”我转过身,拿起数学习题,放在他桌上,“给你做道题,技巧性很强,很有意思。”

周五十点,有政治课。我懒散的做完午间操,穿插人群向教学楼走去。酷热的夏暑如甩干机般地将我的力气甩的一干二净。我搬动步伐,爬上二楼,走到办公室,敲了几下门。“请进。”低沉而略显苍老的声音透过门板传出来。我推开门,走进去。政治老师看到我便将一沓作业本递给我,简单说了几句,我低声应承道。
“赵老师,历史作业判完没有?”我走到门口看见历史老师问道。
“改完了。”
“那我抱走了。”我说。
“抱走吧,你到会省事。”
赵老师将作业本递给我,我伸手接过,放在政治本上,走出办公室,向班内走去。为什么我们班再平房,每当我抱着作业本向班内走去我都会这么想。我快速地走下楼梯,撩起门帘,沿路旁的小道向班内走去。
到了班,我匆匆地将作业本发下去,站在外面,吸起烟。
“黄世渊。”兆龙提着嗓子冲我喊道。
我将烟蒂扔在地上,遛着台阶向他走去。
“干吗?”
“你刚才去那呢?我找你半天。”
“能干吗。”我牢骚道,“下节政治课,我去办公室抱作业。有事?”
“聚一聚,方剑他们都去了。”
“嗯,好,走吧。”
经过校门的时候,兆龙谎称我难受去买药。那时的我无精打采一脸苦瓜样打采,门卫想不相信也给信。我们走过土路,穿过校门前的树林,避开穿流的车辆,沿白砖铺成的小道,推开上有“欢迎光临”的门,走进饭店内。
“你去那了?”大毛让开过道问道。
“公差。”我无趣地抽出椅子坐下,“无法。”
“好了,人全齐了,上菜,上酒。”方剑站起身冲外面叫道。
过了会儿,服务员端着菜盘,提着酒,推开门,走进来。我欠身腾出空隙,等服务员摆完菜,随手从桌上拿起打火机烧断绳子,提出几瓶。
“起子呢?”
“我来吧。”
二丙提过啤酒“砰砰”的用牙起出两瓶。
“厉害呀!”我惊叹道,“来!”
大伙端起啤酒,一饮而尽。
“呼——!”我揉了揉杂乱无章的头发从床上翻起,借着月光,拉着灯,坐在床上 。早上的那顿酒劲还为消去,脑中晕晕的。我打开随身听,HOT的《和平时代》立马充斥满整个宿舍,冲醒我的大脑。
“舒服多了。”
我晃晃头,将校服脱下,穿上一件白色夹克衫和一条奶白色棉布裤,将头发梳起,戴上棒球帽,关掉随身听,锁上门,沿砖石路向班内走去。空旷的校园内,偶然会有三两个学生或情侣拖着长长的身影,伴着月色,从我身旁滑过。石凳那不知是谁请请地弹唱着林志炫的《单身情歌》,琴声低沉而轻盈。
我穿过操场、主道,沿着班前那条被草坪中喷头所淋遍的砖石路,紧挨台阶,走到班前。
“人呢?”我扫了眼四周,望向空洞的班内。
“鬼晓得。”海约坐在台阶上,臂肘柱在大腿上,以一种无法诠解的眼神注视着眼前旋转的喷头。
“睡醒呢?”
“嗯。”我下意识地揉揉眼睛,“再想什么呢?如此专心。”
她没有回答,两眼仍直视喷头,保持固有状态,一动不动。纤细的发梢随风无规律迟缓起伏,偶然掠起的嘴角,转瞬即逝。黑色翻领长衫,除去线条,如同夜色中的一部分,纹丝而生。
“喂!死了吗?”我伸出手推了推她。
“你才死了。”她猛地站起来,挥舞起胳膊。“王兆龙。”
我扭过头,向漆黑的夜色望去,“那呢?”
海约诡诡的笑了一下,并用劲推了我一把。
“你——!”当我知道自己上当时,我以随惯性到在水滩中。“你真可以的。”我坐在水中望着她,一手托地站了起来。“砰!”由于鞋滑的缘故,还没等我站稳,左脚一滑,又一次摔到再地。望着白净衣服上的泥点,我狼狈的从水中又一次站起,小心翼翼走到她身旁坐下。
“给我洗衣服吧!”我指指身上的泥点。
“怎么了?”她拉过我的袖子,瞅了两眼,“没什么吗!”
“这可是我今天刚穿上的。”我瞪直双眼,举起胳膊再她眼前晃了晃,“你瞧,怎么办?”
“自己洗呀!”
“为什么?”
“因为我洗衣服不干净,另外我很懒。”她一副老大不管的样子。
“算了,我认栽了。”我无奈地站起身。
“干吗去?”
“换衣服。”我甩甩衣袖,“你想这样能见人吗?”
“那有什么。”她笑着说。
“是吗?”我若有所思的转过头,“是啊!那有什么。”
“就是啊!没什么大不了的。”
看着她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我迅速将夹克衫脱下再她的衣服上抹了一遍。
“看你再站着说话不腰疼。”
海约来回瞧了遍自己的褂子。
“没什么吗,擦擦就是了。”
“你慢慢擦吧,我给回去换衣服。”我提着夹克杉向宿舍走去。
“喂!你的帽子还在水里了。”
“你戴吧!”
我挥挥手。

枯燥而没有创新的学校生活终于随着我的站起而短暂离去,我匆匆地将试卷交上去,向外走去。二十分的速度并没有让我感到丝毫欣慰,发而无比凄凉起来。风,冷嗖嗖的。校园内空无一人,偶尔只有出来觅食的麻雀穿过草坪。我摘下带在耳朵上的耳机,再教室前的石凳上坐下。望着教室内仍奋发疾笔的同学们,忍不住笑了起来。为了逃避众多纸条,再上次考试后我便学机灵了。
这次考试前我专门买了耳机,坐在紧挨门的第一排。老师发下试卷,便将随声听打开,拿起笔就写。期间,可能因为声音太大的缘故,监考老师走到我的身旁厾了我一下。我抬起头,摘下耳机,才发现许多人在看着我。我略微将声音调到不影响他人的地步,便又重戴上耳机,奋笔疾卷。
“喂!旭亮,这。”我看见旭亮走出教室忙招呼道。
“考的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那么简单的题。”我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走吧,吃饭去吧。”
同学们差不多开始逐个走出教室,我同旭亮踩着沙石向食堂走去。
“兆龙呢?”旭亮一遍咀嚼着口味欠佳的芹菜一边问道。
“不想考试,提前休假,回家了。”我说。
“怎么连试都不想考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考。这种考试有什么意义,他反正打定主意去环艺班,考不考对他也无伤大碍,而我却要劳神费力考完这4门。”
“这次可是分班摸底考。”
“那又怎样,监考老师没事人似的坐在讲台上看杂志,底下不知抄成什么样。”
“知识学到终归是自己的。”
“算了,”我说,“不要扯了,快点吃吧,一会儿还给去帮忙。”
吃罢饭,我和旭亮刚走出校门便正好碰见大毛他们。
“喂,老板准备了好没?”大毛推开门走到厨房问道。
“好了,马上就好。”老板一边忙着切菜一边答道。
“大毛。”刘飞找了一把椅子坐下,“这个地方坐不下吧,怎么,分两屋坐?”
大毛从厨房走出来,看了看外屋,又看了看雅间,“分两屋有点不太好吧。”
“那干脆把里面的桌子也搬出来。”二丙耸耸肩答道。
“把所有的桌子摆成一列?”大毛边说边比划了一下。
“还比划什么,只能这样办。”刘飞说。
“就这样吧!大毛。”我看了看周围,地方确实小了点。
“那搬吧。”旭亮说着想雅间走去,我站起也跟进去。
“小心点!别碰着!”
“呼——!终于干完了。”我拉来一把椅子坐下,从裤兜里掏出烟扔在桌上,“谁抽,自己拿吧!”
这时,门开了。方剑从门外走进来,“大家好!”
“方剑。”大毛忙迎过去。
就这样人们一个接一个陆续推开门走进来。欢声、笑声、聊天声,各式各样的声音随着人群的增加而极剧膨胀起来,就如同一只将要爆炸的炮竹“砰”的一声,再我的脑中炸开。我慌忙地站起身,晃着向外走去。
“还是外面感觉好。”我晃晃头,找个台阶坐下来,从兜内掏出打火机将烟点燃,点点火星如流星般随我的手指弹动而划落天际。我抬起头望向前面的树林,好空旷,好无聊。我靠在红砖墙上,目光开始游逸,最后停在树头挂的随风起伏的塑料袋上。娟子你最近过得好吗?一个学期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流淌而过,你现在干些什么?无聊吗?寂寞吗?一阵风顺着我的头发掠向远方,我撩了撩头发,将头靠在墙上。
“黄世渊。”旭亮推开门,探出头,“开始了,进来吧。”
“知道了。”
我将烟蒂用力向前扔出去,站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朝屋内走进去。大家以各自坐下来,聊起天。我贴着墙边走到屋的尽头,再旭亮旁边坐下。明亮的灯光下同学们欢声笑语,而我却一丝未被感染,仍扯着脸。
“老板,有起子没?”大毛走到厨房大声问道。
“要起子干吗?”我转过身,“那不是有二丙吗。”
二丙笑着从椅子上站起,拿打火机烧开缠绕在啤酒瓶上绳子,提出几瓶,放在嘴边,转瞬就起出五、六瓶。
“来!”大毛举起盛满啤酒的酒杯,“大家干一杯。”
现场的气氛随着这杯酒而拉开序幕,话音的音量也同时拧到最大。二丙钻进女生堆里,大毛仍左右忙乎着,我连喝三杯啤酒才感到自在许多。
“怎么了?”大毛从我的身后蹭过并向门口走去。
“学校禁严,我俩翻墙才把她们弄出。”方剑将手插进裤兜内,耸了耸肩。
“嗨!”大毛叹了口气,“噢,对了,来,过来坐。”
刘飞他们贴着墙壁走过来,坐下。
“海约怎么了?”我看见海约瘸着腿向雅间走进去,扭过头问道。
刘飞呷了口啤酒,“她没等我们准备好就跳下来,结果给跪在水泥台上。”
“噢!真没想到。”我扔掉手中的烟,站起身,推推旭亮,向雅间拐进去。
“傻丫头,没是吧?”我走到海约旁坐下。
“没事。”她双手捂着膝盖低头答道。
“是吗?”我歪过脑袋低下头,“流泪了?”
“你才流了。”
“没想到我们的傻丫头这么坚强。”我仰起身,“用不用我替你揉揉。”
“不用。”海约嘟起嘴。
“算了,算了。”我摇摇头,“不用就起来吧,大家还等着了。”
还没等我话音落地,海约以“唰”的站起来向外走去。
“慢点,小心跌倒。”我忙站起身跟上去。
酒过三巡,我回过头望了望排成一列的啤酒瓶,靠在椅背上,闭起眼睛。浓重的酒劲如波涛一股一股的冲向我的大脑,我左右来回晃了几下头,下意识地抬起双手,揉起发胀的太阳穴。但当我睁开眼,环视周围的时候,才发现对面的海约正一个人孤伶伶地坐在那里,无聊地晃着杯子。
我晃悠地从椅子上站起,掐灭手中的烟,扶着椅背走到她的右面,叮叮咣咣拖过一把椅子坐下来。
“海约,咱俩还没一起喝过酒吧!”
我伸长胳膊从对面取来自己的杯子,端起来。
海约先愣了一下,然后笑着端起啤酒,一引而尽。
“蛮行的吗!”我说。
“是吗?”
“当然。”我提起酒瓶将其倒满,“傻丫头,当我的妹妹好吗?”
“当你妹?”她啜了口茶瞪大眼睛,“为什么?”
“我家有个姐,但却没个妹。”
“戴霞不是吗?”
“她是我的表妹,我想要一个和我能处的来的妹妹。”我呷了口啤酒,问道:“可以吗?”
“不行。”
“为什么?”
“我为什么要认你做哥?”
“因为我比你大。”
“这也算理由。”她说,“那我的哥哥可就多了。”
“可我和他们不同呀!”我反驳道。
“有什么不同?”海约端详一番我的容貌,接着说,“嗯,却有不同。头发长了些,眼睛小了些,嘴巴大了些,鼻梁高了些,还有什么不同?”
“算了,”我挥挥手,“不想认算了,喝酒吧!”
我端起啤酒和她碰了一下,一口而尽。
海约咕咕嘟嘟陪我喝了几杯,身体明显开始摇晃起来。
“喂!没事吧?”我摇了摇她。
“没事。”海约勉强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噗,怎么是酒。”
“你醉了。”我伸出手将她眼前的啤酒拿过来,并向后靠了一下,挪出双腿。
“躺一会儿吧!”
“不用!”她仍勉强地晃着头。
“躺一会而你会好受些。”
我伸出手将她放倒在自己腿上。
海约有点不老实地挥舞起胳膊。
“让我起来!”
我没有听她的话而从身下抽出左手摁住她的双手,“睡吧,不要闹了。”
她躺在我的腿上嘟囔了一会儿,就闭起眼睛,睡着了。透过昏暗的灯光,看着她安然入睡的表情,我吸了口气,也不知不觉地靠在椅背上睡着了——究竟自己也喝多了。
“喂!醒醒,该走了。”旭亮推醒我。
“嗯!”我抖了一下,睁开眼睛,昏昏沉沉地跟着旭亮回到学校。
第 四 章
三月中旬,我拖着刚割掉脂肪瘤的腿,提着行李,返回学校。由于来晚的缘故,原先的座位被人占了。但无所谓,旭亮听我的去了一中。班是分了,但正如我所料,那场考试纯属浪费时间,班是大家自愿分的。兆龙、刘飞、娟子、海约都跑到环艺班,一班的许多同学抱着书本合再我们班。我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紧挨墙边的单个座位上,很是自在。以前的数学老师走了,班主任依旧戴着她那上翘白底圆领帽晃于眼前。我同大毛、兆龙、刘宁还有一个不认识的油画班的住在一起,离开了拥挤的校园宿舍。合了班的同学们关系仿佛十分亲密,而我却丈二和尚一个也不认识。
我花一个寒假写成的《星语心愿》被贴上超重邮票,塞进五元钱寄了出去。娟子再我心中的阴影如信一般,渐行渐远。我上街打了耳洞,戴上十字耳环,并一遍又一遍染发,留着头发。新来的数学老师每天抱着课本一字一句逐行讲述例题,发下的数学习题册B组题没有一丝可动性,让我很是遗憾。我开始经常逃课,拼命地喝酒打发时光。生活每天再变,而我却一直无法体会生活。

也不知几点,我从梦中清醒,杂乱的床铺上只剩我一人。我环顾一番,用劲晃了几下头,穿上鞋,拖着步伐走到桶旁,稀里糊涂的灌了一肚水,将随身听打开,从又倒在床上。沉淀的酒精如一双无形巨大的手一般,使劲抽拧着我的肠胃,让我想吐却欲无法吐出,感觉很是难受。我平躺一会儿,觉得不见好转,便从床上坐起,闭起眼睛。一边不停地轻做深呼吸,一边镇定混沌不堪的大脑,好保持身心平稳,让自己觉得好受些。阳光似乎随着音乐摇不定。
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钢琴曲差不多转了一周,大毛从学校回来了。
“醒来了。”大毛说,“昨天晚上喝好了吧?你知道我们是怎样把你弄回来的?”
我没有回答,只是将身子挪再墙上,注视着寒假自己画的画。
“你每次喝酒不能自制点,那么实在干吗?有谁像你这样喝酒,你以为是本事,有本事你就别喝醉。没本事你逞什么能?”
每次当我醉醒的时候,大毛总会对我发一顿牢骚。当开始我还会聆听几句,到后来也就逐渐麻痹,仍其自由发展。他累了,终会停口。我将目光转向窗外,刘宁低着头,穿过窗户,推开门,走进来。
“怎么了?”刘宁走到我跟前问道。
“没什么,喝多了。”我说,“你吃饭没,我饿了。”
“没。”
“那一起去吃饭吧。”我从床上支起身子,“大毛,你吃了没?”
“吃了。”
“那我和刘宁去吃点东西。”
我抓着刘宁从床上站起,跟他走出门,沿着土路,爬上坡,穿过马路,走进一家回民餐馆。刘宁要了两碗羊肉面,我因肚子翻腾的厉害,没在乎,只是不停地喝水。谁知面一端上来,我刚吃了一口,肚中的异物便顺着喉咙如发洪水似的流淌而下,浇灌一地。我狼狈地从餐桌上拿起餐巾纸把嘴擦干净,将腿放在椅楞上,两眼有些无奈地望着刘宁。
刘宁放下筷子,看了我一眼,忙站起身付了款,扶着我走出餐馆。临出门的时候,我回头看了眼满地的污物,又瞟了眼餐馆老板,便托着刘宁穿过马路,往回折。走到下坡的时候,我说走不动了,就再旁边一家商店的水泥台阶侧面坐下。
“刚才那一吐,真是舒服多了。”我说。
“你是舒服了,我还饿着了。”
“对不起,让你陪我受罪了。”我欠身靠在墙上,“你去别的地方吃点,我在这休息一会儿。”
“快算了,我还是先送你回去。”
“行了,行了。”我仰起头,“我又不是三岁孩童,你吃完饭给我买回两个饼子就行了。”
我扬扬手,推了他一把。
他走后,我靠在水泥墙上,望着天空飘扬的残云,东南西北,海阔天空,瞎想一通。最后,感到自己身心自在许多,便拍拍身上的灰尘,返回宿舍。
晚自习的铃声准时响起,我随同学走进班内,为了解释今天没什么没来上课。再外面住了许久,耳边少了同学们牢骚的声,也多了几分自在,但最庆幸的还是不用上晚自习。我将几何书拿出来,翻到上回学到的地方,将课后习题做了一遍,接着看起下一节。
也不知何时班主任从后门走进来,走到我的身旁。
“今天怎么没来上课?”
我忙放下手中旋转的笔,将头抬起。
“嗯,噢,有点难受,睡了一天。”我说。
“没事了吧?”
“好多了。”
“你的头发该理理了。”班主任昂起头,“遮住半边脸,你不觉得难受,再说这样能看清东西?”
“隔着头发看世界,让我觉得真实些。”我答道。
班主任沉默半晌,然后愤然转身走到讲台上坐下。
我无趣地耸耸肩,将头又埋进习题中。
我们的班主任是一个喜欢毛泽东诗句的欠开明的老夫子,一头旧式三齐,架一副宽边金色方框眼镜,让人不觉想起文化大革命是大义凛然的女知识分子(如果再能穿上一身蓝底工作服,我想会更逼真)。平时走起路来,抬头挺胸,遇到刮风下雨或者酷暑,头上总会多一顶翘边白底圆领帽。
每回班会后,她总是喜欢以一句“我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小脑不发达”来结束她那枯燥而乏味的陈述。再我看来,如果她的小脑再发达些,一定会得神经分裂症。
她看人的时候总是喜欢斜着眼,我也不知道她是有意的,还是习惯问题,反正每次和她谈话我总是会感到不自在。而且,她指桑骂槐的本领也如火纯金,让我很是佩服。
我将手中转动的油笔放下,扭了几下脖子,伸个懒腰,从几何空间回归现实。班主任回家了,平静的教室内又沸腾起来,无聊女生窃窃私语声四处回应,不知谁的随身听放着任贤齐的《天涯》感觉很好。我揉了揉眼睛,扭过身,将胳膊搭在两旁的桌子上。
“忙完了?”
“嗯!”我应道,但马上惊吓起来。我忙转过头,海约不知何时以坐在我身后。
“你怎么来了?”我问。
“不欢迎?”
“不,不。”我摸了一下头发,收敛起不安的表情。“怎么不欢迎,这以前也是你的班吗!”
“你今天怎么没来上课?”海约问道。
“酒喝多了。”
“怎么喝成这样?”
“我也不知道喝白酒这么厉害,弄的我难受一天。”
“好多了吧?”
“嗯。”我捋了一下头发,“听说你们老师这几天要领你们去北京参观游览。”
“是啊。”海约脸上绽出笑容。
“多么无聊。”我说,“兆龙又要转到装潢班。”
“啊?”
“他那傻小子,不知一天想些什么,左转右转。”我将头抬起望向门外,“说曹操,曹操就到。”
兆龙迈着四方步走到我的身旁,靠在我身上。
“起来。”我推了他一把。
“聊什么呢?”兆龙低下头看着我,说道:“走吧,回吧。”
“噢。”我支着桌子,从凳子上站起。“海约,我们回去了。”
海约点了一下头,我转过身同兆龙遛着台阶回到宿舍。

有人把我现处的时期称为“叛逆期”,不管他们怎么评价、定义,但我想那些专家、学者是否经历过这段特殊时期?没罢。我想他们只是坐在案前,戴着眼睛,舔着手指,一页页翻看材料。然后,以一种所谓的“人之标准”来给其加上一个曲于之道的词:叛逆。是我过于武断?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现在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只是为了释放,释放内心的不理解。不管染发、留发、吸烟、酗酒,一切的一切只为释放,释放内心的种种不理解。而也许正因如此,人们仿佛对我如雾里看花,越发糊涂,甚至扔下“不可理喻”来疏解心中忿怒——对此,我就甚惑。但当我后来慢慢理解,理解人们是以他们所谓的“眼光”扫视我后,我也就不以为然——仍其去吧!太阳终归不会因众人的评论,而从西边升起。

星期日中午,刘宁和兆龙买回电烙铁和三合板,说要做什么烙画,弄的满屋烧糊味。大毛他们最后也兴致冲冲的加入其中,玩的不亦乐乎。但最后风头一过,万物凉。大大小小的电烙铁和三合板钻入床下,享受起春眠。
形而上学式的数学老师不厌其烦的讲解着课本上固有的知识。我练了一阵钢笔字帖,最终因感到无任何意义,而将其塞入屁股底下。兆龙去了装潢班,刘宁将废旧的三合板裁割成各种模板,拼成一艘帆船,甲板上竟密密麻麻粘满牙签。游戏厅被封以后,我的课余生活如蜗牛爬步——慢的让人发狂。温磊不知何故搬到我后面的座位上,打扰了我一片平静的角落,但同时也带来一丝活力。环艺班的同学去了北京,海约不知为何没去。中国古人留了五千年的长发,班主任为什么老抓住我的头发不放。
四月底,我寄出的《星语心愿》既意外的获了奖。我兴奋地将包裹纸撕开,拿出随寄杂志和一张祝贺函,翻来覆去不知看了多少遍——这终究是我第一次投稿——虽只获得第三名,但心情还是怒放起来。我将底稿取出,认真的从头读了一遍。中途,我发现有几个空格,这才想起是当初寄稿前忘查的字。对于初中语文老师再我心中的印象,除了厌恶,就是她的一句话:现行考试机制使得学生对中国汉字越发迷惑,最后弄的,我认识它,它不认识我。
我将底稿塞进书桌内,提着包裹跑到隔壁环艺班。
“海约。”我坐到她旁边,晃着手中的包裹,“我那篇《星语心愿》获奖了。”
“嗯。”海约淡淡地应了一声。
“怎么了?”我疑惑道。
“没什么。”
我瞪直眼睛,注视着垂着头的海约。
“你没事吧!”我说,“又感冒了?”
“没。”海约勉强地笑了一下。
“黄世渊。”兆龙站在后门高声呼道。
我忙转过身,从凳子上站起,向门口走去。
“兆龙,我的文章获奖了。”
“知道了。”
“庆贺,庆贺。”我笑着说。
“走吧。”
我可能是世上最没激情的人。不管刮风也罢,下雨也罢,天上掉馅饼也罢,任何事摆在我眼前,就如同穿流而过的风景,虽曾抬头观望过,但过后便又恢复原状,依旧浑浑噩噩。
唠叨的英语老师终于停住口,从讲台上站起,走了出去。牢骚的我借着短暂的课间十分钻到隔壁环艺班,吸起烟。环艺班一个人也没有,空荡荡的,东倒西歪的桌子上堆放的颜料,说明人走不久。我走到海约桌旁,盯视一会儿她所画的靠在窗户下的建筑效果图,抽出凳子坐下。烟气顺着我的喉腔转入大气,我不无无聊的翻动起她桌上的书本。言情小说、课本,我翻了一遍,从中抽出一本硬皮笔记本,信手打开。公式化的理论书面抄写本占据数十页,浪费纸张,浪费笔墨,我快速将其略过,翻看起后面的内容。
上课铃声沙哑似的响起。
我正准备将笔记本放回的时候,却被一行字吸了过去。我匆忙地将笔记本合起,跑回班。英语老师不知那来的精力,让我不知是敬佩,还是厌恶。我将胸前垂的耳机重又塞进耳廓内,翻开笔记本。
请让我对你充满幻想
请让我对你坦露真情
请让我对你关怀倍至
请让我——请让我将多少个日夜来的思念向你倾诉
在那些平淡的日子里,虚无缥缈,而我的心潮却如此的波动起伏。多少个失眠的日子里,但愿有你陪伴:这是我的期望。
对你说的那些平凡话语中,你能够感受到我对你的暖吗?
多么想向你坦白,多么想对你轻声说一句:“我以被你打动。”可那需要太多的勇气啊!遥远的你,我想是否是真的?我不知道你是否对我常存挂念。
我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我好恨你呀!你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难道不为自己的前途着想吗?
其实我才是最傻的人,为什么偏偏喜欢你,而你却是这样无情,把我的心带走,把我的初恋带走。留给我的是什么?是痛苦,是伤痕,是疲倦的身、困乏的神。
每当下课的时候,我第一个想看到的就是你,你知道吗?你不在的时候我是怎么打发时间?但每次见到你,我都会失望。看到你面无表情,我的内心是多么苦痛,只要能看到你这也是对我的一点安慰吧!
当你和我坐到一起时,虽然我们离的很近,但对于我来说是那么遥远。你内向的性格使我们无话可说,和你在一起除一些开玩笑的话——就要沉默。
当我从窗内看到你远去的背影,多想抱住你叫住你呀!我是不可能的。当看到你从远处走来,我又是多么兴奋啊!
没有你的日子里,我愿把微笑潜蓄。
没有你的日子里,我愿把春潮稳定。
没有你的日子里,我愿把感情冰封。
没有你的日子里,我愿把孤单等候。
茬然间,不变的依然是你高大潇洒的身影。
为谁孤单?为自己最深爱的人孤独生活。
当我孤单的时候,多么希望你能来到我的身边,听到你的说话声音,我感到自己是最幸福的人。
多少个日日夜夜,我彻夜难眠。我企盼黎明的到来,企盼看到你的那一刻。
多少个日日夜夜,我们在梦中相约,我们互相打闹、嬉戏,在梦里我们玩的是多么开心,好象又回到童年。
多少个日日夜夜,在月圆之夜,你我走在林荫路上,我挽着你的胳膊,你在给我讲动听的故事,我会从梦中笑醒。
现在,我只期望你能接受我的好意,忘掉从前的所有烦恼。如果有缘,我们可能再一起。如果无缘,我们还是最好的朋友,我们还会再梦里相会。
但愿我的理想能实现。
完了,又是一个无眠的夜,我企盼黎明的到来。
读到最后,我又从头读起,然后将凳子放倒,垫上几本书,边转笔边重读了一遍,这才把笔记本合起。淡蓝色的封面上,一栋乡间木制阁楼孤伶伶的竖立在雪地之间。耳边老狼那略显沧桑的嗓音将我的心紧紧缠住。
“喂!想什么了?”兆龙刺耳的嗓音穿透我的大脑。
“嗯。”我猛地抬起头。“干吗?”
“不吃饭了。”
“噢!好的。”
我将笔记本塞进书桌内,并用书盖住。
“走吧。”
太阳随时间推移,一点点的浸没于遥望天际。懒散的同学伴着铃声逐个走进教室,一时沸腾的校园,顿时平静了许多。我抬起思绪许久的脑袋,从书桌内拿出我那篇底稿,又看了一遍。虽然这篇文章是我以自己的日记为蓝本而写成的,但无可否认——为了迎合评委,我当初加入了很多空洞的话语——我仿佛很会利用这一点。记得当初,刚来到学校不久,班主任让我们以“介绍校园”为主线写一篇自由体文章,同学们大都写得说明文,并以校门为第一着陆点——我想到这一点,为了曲同大众笔触,我从宿舍着笔,以自己清晨闲逛将校园转了一圈。为了迎合老师口味,我还特意将那匹以褪色的老石雕马,大肆渲染一番。为此,班主任特意将我那篇文章泛讲一遍,说什么有创意、有主题、有内涵,但在我看来,这所学校如若能瞬间倒塌,我会更高兴,至于那匹石雕马,怎么看也只不过是一匹褪了色,不知那天将坠落的石头,别无它函。
“黄世渊。”温磊厾了我一下。
“干吗?”我转过身。
“能不能把你那篇获奖文章给我看看?”
“可以,你等等。”
我转过身,将文章中所有关于娟子的名字用笔抹去,然后快速查看了一遍,递给她。
温磊停下手中的笔,将底稿接过,若有所思的看起来。
我一向认为自己具有几分才气,但当我今天看了海约的这篇没有名字的随笔后,心情浮动的很厉害——自己的文章原来如此平乏,而没有意义。不过,一想起文章的内容,我还是不觉得笑出来。
“写的怎么样?”温磊将底稿还给我时我问道。
“很好。”
“是吗?”
“当然。”温磊疑惑地问我,“怎么?”
“没什么。”我扭过头。
“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平时也不怎么学习,为什么每回都能考得那么好?”
“你说了?”我反问道。
“因为头脑好得缘故?”
“可能,但也不一定。”
“什么意思?”
“勤奋创造天才。”
“那你呢?”
“一样。”我解释道,“你说我平常不怎么学习,只是我不愿将时光浪费再无意义的作业上。机械化的抄写会让我感到烦躁,那东西可以说是浪费生命,有点时间我何不将其印在脑内。不过,数学除外,理科需要大量习作才能学好。”
“可我们也认真的去学,去背,去做了,为什么没有多大成效?”
“你学习为了什么?”
“当然是升学。”
“那就对了,你完全是被动学习,当然成效甚微。”
“那你为了什么?”
“我?”我愣了一下,想了想,答道:“为了打发时光,为了充实自己。”
“有意思的解释。”温磊将胳膊搭在桌上,“这就是你学习的目的。”
“我想是的。”
“你这个人真怪,但很有趣,能再详细些吗?”
“我学习完全是出于主动行为,就像累了听音乐解乏,我把学习当成生活中的一部分,一种爱好。既然是爱好,当然就会主动去接触,去了解它。”
温磊摇摇了头。
“我的英语很差劲吧?”我有点无奈地问道。
“嗯,那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不喜欢,才无法学好。”
“明白了。”温磊恍然大悟地抬起头。
看着她似懂非懂的样子,我无可奈何地转过头,将胳膊搭拉在桌棱上,盯着自己的头发,思绪开始游移起来。但想着想着,大脑却突然乱了起来,就如同煮沸的粥——分不清水和米,简直乱成一团。
我托着桌子,如一根久失弹性的弹簧从角落里站起,向外走去。清凉的晚风混合丝丝水气迎面掠过,冲淡我浑浊的大脑。我深深地吸了口气,睁开眼睛,将目光停顿在环艺班前的台阶上。海约不知何时就以坐在那里,周身被昏黄的光线所覆盖,隐约中随灯光晃动,变幻身影。感觉就像夏日将近落日的余辉所俯射的景物,昏暗中镀着一层恍惚而温暖的光膜,让人能在即将来临的夜色中体会到最后一丝暖意。
我走到海约身旁坐下。她问起我硬皮笔记本的事,由于,当时自己心虚,外加怕她会一跃而起,忿然离去,我对她撒了慌。
“你喜欢星空吗?”
“说不上喜欢。”我答道,“我所喜欢的只是星空的空旷,它让我觉得心胸宽广,自在,真实些。”
“那你认为自己是一个怎样的人?”海约转过头问道。
“中国十亿人口中的一分子,一个普通的再不能普通的人。”
“就你?”海约瞪直眼睛,“我觉得你是我见过最特别的人。”
“是吗?”我将头抬起,用手指向天空。“看见那三颗星星没?很亮的。”
海约点点头。
“那颗,最顶端的那颗就是我,我就像那颗星星一般,除去明亮的外衣,别无它样。”
“但我还是觉得你很特别。”
“陆上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天上也没有两颗相同的星星。”
“那就是了吗。”海约嘟着嘴说道。
“你自己难道不特别吗?”我反问道。
“不。”
我摆摆手,低下头,将风吹乱的头发向后梳起,重又抬起。
“再我眼里,你就很特别。”
“哦?”她瞪大眼睛。
“是的。”我说。
海约忍不住笑起来。她笑的时候,总会用手捂住嘴,捂住显露的牙齿——如若是别人捂住嘴笑,一定会给我做作的感觉。但海约则不同,她捂住嘴笑的时候,就像偷吃了糖果未被大人发现的小孩,给人很可爱的感觉。
看着她开心的笑,我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之后,我们又谈了些无管紧要的话题,直到下课铃声响起,她起身回了班。看着她的背影,我从兜内掏出烟,抽一支叼在嘴上,用打火机点燃。吵杂的人群开始涌动于校园中,兆龙迈着阔步走到我身旁。我拍拍尘土,同兆龙随赶校生的人流,走出校园,回到宿舍。



“活到二十一岁,我什么也没学会,只明白了一件事:人,自私的。不管你如何标榜自己,如何大公无私,如何乐于助人,你终究逃不脱‘私欲’的牢笼。原因只因为你是‘人’,是人你就要思考,是人你就要生存,你就要不断地武断地清除于己不利的因素。”
“你说的是否过于片面,过于激进。”
“也许过于片面,但不激进。你父母满怀希望将你带到这个人间,供你吃,供你穿,供你上学,为的是什么?‘养儿防老’这本身就是一个带有私欲的词。随着你一天天的长大,从摇篮中跳进校园。他们便会以‘望子成龙’的古训来磨练你,将你放在一个个砂盘中打磨,直至顽石变镜。从不争求你的意见。而随你进一步成长,你开始学会独立思考,学会以自己的方式看待社会,看待事物。你开始从父母的伞下走出来,寻找属于自己的一天空。可现实是残酷的。当你踏出父母的伞时,本以为迎接自己的将是蔚蓝而清澈的天空,但一把叠一把,一把大似一把的伞重又笼罩在你头上。你大声呼喊:这难道就是所谓的世界?可你的话语却如针落于海杳无音信。”
“听你这么说,虽有几分道理,但你终究还是脱离开父母的伞,你还是自由的呀?”
“自由,自由是人们为了宽慰自己而产生的词。你虽脱离开父母的伞,可你能脱离现实生活这把大伞吗?更何况,倘若你回过头来,你会发现你的父母手中还握着一根绳,一根缠绕于你双手的一根绳。你的行动还是掌握在父母手中。”
“那你的意思,自己只不过是父母手中的一个玩偶?”
“某种意义上可以这么说。”
“某种,那你的意思是还有另一种?”
“是的。”
“可这仿佛和你说的‘私欲’有点脱离,至少你的。”
“也许吧。但你还在成长,还在蜕变。你踏出校园,步入社会,你开始有意识地撑起自己手中的伞。为了生存,你将对手打翻在地。为了名誉,你踩着别人肩膀拼命攀沿。而这一切的一切都只为了钱。你的成功将是父母引以为傲的资本,看我的儿子多有出息。而你的失败将是父母的累赘,你看看自己,一穷二白,老大不小,混得啥样。看看人家李某某,要钱有钱,要啥有啥,你是不是准备让我们养活你一辈子呀!”
“那你父母生你还生错了?”
“不排除这一点。”
“不排除?人活的要靠自己,靠自己的双手去创造。”
“说的挺好听,是,人活的是要靠自己,靠自己的双手。人类的文明就是靠这双手建立起来的,可你知道那样的话,你将变成怎样的人吗?”
“不知道。”
“自私的人,神经质的人,无药可救的人。”
“不太明白。”
“自私的人,也就是我刚才所说的人。为了金钱,努力拼搏,不懈余力。神经质的人,专指那些搞科学与艺术的——真正的。有没有听说过科学与艺术本身就是疯狂的学科,我想我不用举例了吧。至于无药可救的人,是指那些一天到晚无所事事,抠着星星,盼着月亮的人。”
“那你觉得自己现在属于那种类型?”
“无药可救的人。”
“噢!”
“是的,至少现在是。”
“那以后了?”
“我想会是自私的人。”
“为什么变化如此之大?”
“因为当你踏出校园步入社会的一瞬间,你会发现自己以被各种绳索所包裹,而你自己手中也多了几根绳索,你被迫别无选择。”
 天煞人化 (2004-06-3 21:17:00)顶部 | 返回 | 村上春树的森林 
 写的不好,望大家体撼。剩下的正在写
 渡边升 (2004-06-4 21:39:00)顶部 | 返回 | 村上春树的森林 
 很久没见过有规模的长篇,辛苦了。至于文章如何,评论仅占极少极少一部分,写下去便是。
 天煞人化 (2004-06-4 22:52:00)顶部 | 返回 | 村上春树的森林 
 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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