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鼠把自动提款机称为ATM,其实它本来的英文简称就是ATM来着,但不知何故,我们与别的什么人提起ATM的时候,他们都不明所以,因此我只得在这篇文章的开头特别声明一下:我们习惯用ATM这个称呼,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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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次和鼠一起经过流行前线的那个角落那时,我还不曾记起什么,是鼠用手一指,我立刻接通了回忆的线路:"由我来写吧,这。"
"主角怕是我嘛。"鼠有点不满。
"又不是不让你写。"我连忙说:"我写我的,你写你的,怎样?"
鼠笑着摇了摇头,默然前行。
流行前线位地下,连通地铁东山口站与烈士陵园站。光听名字就知道是以学生及其父母的腰包为最终目的场所,从服装店鞋店到饰物店麦当劳游戏机室再到寿司店贴纸照像机卡拉OK机,应有尽有。
第二次和鼠走过那个角落时,我们两个差不多同时望见那个女孩,我们又同时决定不向她打招呼。走过后不久,鼠问"你说她记不记得我们来着。"
"一定记得的。"
"该是吧,又不是过了很久。"
的确,大约仅过了3星期。4月末的一个晚上,和鼠寻找去南昆山旅行的装备,走过那个角落纯属偶然。角落里有佐丹奴服装店。鼠不声不响的转入店中,瞄了几眼,忽地拿起一件棕色格子衬衫"怎样?"鼠递过衬衫。
我点了点头,仅移动1厘米。鼠大概知道我是点头。衬衫不错,但价贵,绝对超过鼠和我的口袋中现金的总和,刚才鼠和我由于采购旅行用品讨论了许多有关手头现金使用的问题。
"这款衣服正在做特价。"女孩说,"七折,还有不同颜色的。"像闭着眼睛说似的。女孩短发,浅绿色的眼影在日光灯下显得有点异样,穿大约是工作服样的浅蓝色牛仔裤,套一件白色印有容易遗忘图案的T恤衫,腰间还别了个小小的腰包。与店中穿着一模一样的其她女孩相比,她最矮,年龄该是最小的吧。其实相同的衣着更能看清人的区别。
"哦"鼠答应着,看上去是拿定主意了。
我连忙在心中盘算了一下,不成,我们连五折也付不起。连忙用肘部碰了鼠一下,眼盯着价格标签。
鼠会意了:"这里可以刷卡吧。"
"没问题。"女孩露出讲"茄子"般的微笑。
鼠拿出建设银行的储蓄卡递给女孩。
我一阵释然,是自己的想象力过于充分了,整天和鼠计划旅行的事,老想着会发生什么事,应该准备什么。
当然,人人都有计划,都要知道将要做的是什么,理由是做好准备,心中有数,但心中有了数又怎样?我们到底经历过多少心中无数的事情呢?
"对不起,能换张卡吗?"女孩说:"这张怎么也刷不了。"
片刻,换成广东发展银行的广发信用卡,还是不成,我和鼠走近看刷卡机,这家伙连在一台电脑上,通过电脑连上网,和同类们对各式各样的"卡"进行掠夺,安全可靠,万无一失。问题在于它现在无法连接上网络,屏幕上显示网络服务器无响应。
鼠说。"不是卡的问题嘛。"显而易见。
女孩沉默二十秒后说:"晚了,可能总店的服务器关了。"
时间已向九时三十分逼近。
"用现金怎样?"
两个沉默与之对抗。
"先下订也可以,明天再来拿嘛。由于是折价货品,难保明天一定有或还是做折价的。"
鼠和我对望一眼。片刻,沉默合三为一,我们之间形成一个深不可测的旋涡。
鼠首先跳出旋涡:"家住得远啊,不想明天巴巴的跑来。"说着拍了拍手中的衬衫,"唉,这机器。"鼠对衬衫可说是一见钟情,少见得很啊。
"要不这样吧,"女孩一字一句地说:"我拿了衣服和你一起去自动柜员机拿钱。"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说。
"附近有ATM?"鼠问。
"ATM?"女孩皱了皱眉。
"就是自动提款机啊,或叫自动柜员机也成。"我只得解释道。
"上面中华广场的门外有两台,二楼有一台。"女孩说着,从鼠手中夺过衬衫塞进白胶袋中,接着和大约是负责人的收款员说了声:"我出去一下。"语气十分了得,与对鼠讲相比好似咖啡和可乐。
中华广场稳坐在流行前线的上方,与之相比可说是大巫见小巫。新兴的休闲购物大厦,商业中心的标志:各色能想象到和不能想象到的商品挤满了货架,餐厅酒吧电影院各就各位,向马路一侧有凸出装上玻璃的圆柱状观光电梯,供攀岩运动用的人造墙竟有两处,位于二楼和顶层。
我们三人穿过滚滚人流来到二楼的ATM前,建设银行的ATM。一位穿深色西装扎浅色领带的男士正在操作,我们于距离他三米处停步。片刻,男士摇了摇头,拿卡转身离开。轮到鼠了,他把建设银行卡放入机器。
"确认那个按键怎么没反应?!"鼠差不多是叫出来了。
我快步向前一试,的确如此,无法,只得按取消键,机器闷响一声,卡被吐出。
"幸好取消键没事"我轻哼了一声说。
"正门旁边有ATM,但好像不是建设银行的。"女孩说。
"不怕的,只要是银联的就成,我这张是银联卡。"鼠说。
"走。"我毅然转身。
ATM是深圳发展银行的。鼠把卡插入,机器像是不奈烦似的发出哗哗的声音,片刻,声音停止,卡被吐出,屏幕显示:"请与发卡银行联系。"
"这,唉。"鼠把卡捏在手中说。
"后门还有工商银行的。"女孩说。
我们转至后门,ATM前竟有两个人,一会儿他们离开,对我们讲:"不用等了,里面没钱了。"鼠当然不信,上前一试,无果。
沉默如排山倒海般的巨浪袭来,女孩低头呆呆的看台阶,鼠以茫然若失的眼神遥望马路。我决定开口。
"正门对面马路不远有工商银行的ATM。"
我们转回正门,过马路。交易单据在ATM前散了一地,屏幕上显示:"十分抱歉,本机服务已暂停。"
"在后门顺着较场西路下去有ATM。"我说。的确,我对附近的ATM分布了如指掌,一来住在附近,二来十分私人性质地厌恶正在工作的银行营业员。
三人继续前行,我走在最后。有一个大箱子在鼠和女孩之间,尽管他在前面使劲拉,她在后面拼命推,箱子就是不动,而我则在旁边喊加油。笑不出声,笑话话讲得不好笑。
交通银行ATM不支持银联卡,商业银行ATM也不支持,好歹走到支持银联卡的农业银行,却老是说服务出错。其间每一次失败,鼠默不作声,而女孩仅是叹一口气,语气大为改观,从带有可乐般的商业味儿渐变为带有咖啡般的私人味儿。街灯下闪着的绿色眼影比起在商场中大有起色。
"前面还有我常用的工商银行ATM,附近的就剩下那里了。"我说着,语气多少带点儿绝望。
鼠依旧默然前行,我和女孩跟着。
或许真的是我常用也未可知,钱被顺利取出。我们三人像逃狱成功般舒了口气。
"我不够零钱找回给你啊。"女孩握着两张百元钞说。
我翻了翻口袋,零钱也不足。
"不怕,我们到对面买点东西就成。"鼠指着马路对面的胜佳超市。
我和鼠进了超市,女孩在外面等着。
"买点什么呢?"鼠嘀诂着。
"口渴呀,买可乐吧。"
"好,三罐。"
"Yes!"
我们返回,鼠拿出冰凉的易拉罐百事可乐递给女孩。
"不,不用了,谢谢。"
"下不了迷魂药的,易拉罐装,又未打开。"鼠一本正经地说。
我笑得呛了口可乐。
女孩也笑了,不带任何杂质的笑。
鼠微笑着打开易拉罐,放进吸管。再次递给女孩,女孩接过。
"走过多少个ATM了?"女孩问。
"八个,七个没有用。"鼠说。
"不,走过了七个。"我更正到。
女孩啜着吸管点了点头。
鼠默然。
时间已过了十一时半,初夏夜的和风擦过我们,站在马路旁喝可乐的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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