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镜中漫游记（三）
不知道该迈出哪一只脚
看到女孩伤心的样子，影子忍不住过去想安慰几句。
“你不要哭嘛，天涯何处……”
影子还没说完，女孩突然叫一声“哥”，然后扑倒在一个男的怀里。
影子叹口气，心想：大概在爱情受挫时，才会想到亲情吧。
男的背着一个旅行包，好像准备随时出发的样子。她轻轻地推开白玫，认真地说：“你的事自己解决，可不能撒娇装小孩子了，明白吗？”
“人家只是想借你的肩膀用一下嘛，这样都不行吗？”
“不行，我已经退学了，我要走了。”
“不会吧？”白玫瞪大眼睛，连哭泣都忘记了，“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你想去哪里？”
“管他去哪里，总之就是离开、离开、离开，离开这里，美好的风景是在远方的。你好好保重自己吧。”
说音刚落，少年已飘然远去。
影子想说点话安慰，却什么也说不出，只好在地上扭扭头，慢慢向前移动。
“我要去哪里呢？”影子开始思考，“我来到这里只是为了能看到自己的影子，它会存在吗？我去哪里找呢？”
想着，不知不觉，影子已走到一个人的脚下，它抬起头，被这个人吓了一跳。
长长的头发和花白的胡子绞在一起，在风中飘散，衣服破破烂烂，他的皮肤因为风吹日晒，早已爬满斑驳的青苔，有几处皮肤破了，伤口就像老树的破洞，早已干枯没有血液流出来。再往下看，他的双腿已深深地陷入地里。这个人好像已在这里站好几万年了！
他仰头望着天空，眼窝深陷，影子看不到眼睛，他爬满铁色皱纹的脸透出久远的焦虑，他好像在长久地思考着什么，却得不到解答。他在思考什么？值得想这么久吗？他为什么不去饮咖啡呢？
影子越来越好奇，而旁人来来往往，好像早已习惯了他的存在。而如果人们太习惯一件事物时，往往会当它不存在的。这个人便成了雕像。
“喂！你会说话吗？”
“喂，你说话呀，你站在这里多久了？”
“喂，你不累吗？”
影子叫了几声，这个人都没有反应。什么意思嘛，一点礼貌也没有。影子有点失望，想走开，忍不住又问一句：
“你在想什么？”
这个人似乎动了一下，是风吹胡子？他的头似乎微微晃了晃，是呀，他在动了，很艰难地活动着头颅，脖子“格格”作响，同时努力张合着下巴，他好像已几万年没动过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可以低下头，看着影子，一字一字地说：
“我—不—知—道—该—先—迈—出—哪一只—脚。”
“*—&**—”影子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你……一直站在这里就是不知该先迈哪点脚？”
巨人微微点头。
“这个问题理所当然很简单的呀。”
巨人脸上打着？
“你可以先跨出左脚，也可以先跨出右脚，这有啥关系呀。”
“可是——”巨人艰难地选择词，想表达什么。
最终说：“这是选择问题，先跨左脚是一种选择，先跨右脚又是一种选择，一个人作为行动主体，在理论上有无数种选择，我现在苦恼不知选哪一种更地道。”
“这有啥关系呀，随心所欲，合自己意就行了嘛。”
“可是不合别人的意怎么办？”
“管不了那么多啦。”影子突然想起什么，问：“你从哪里来的呀？”
“不记得了。”
“你来时是先迈哪一只脚的？”
“不记得了。”
“你想去哪里呀？”
“不记得了。”巨人脸上的皱纹如波浪翻滚，苦笑说，“我顾着思考，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么说来，思考有时也是一种损失哟。”
“可能吧。”
“你有没有想过什么也不做也是一种选择哟。”
巨人脸上又打着？
“比如你不知该怎么办，呆呆地，不好意思我就是这么直啦，呆呆地站在这里，就是种不是选择的选择呀。”
这时，很多人都围了过来，大概看到平时的“雕像”会说话了吧。
“他们在说什么哪，一个呆子一个影子。”
“谁知道，这年头怪事年年有。”
巨人不理他们，恍然大悟地说：“我明白啦。”
“什么？”影子走开一点以免被旁人踩到。
“既然什么也不做也是种选择，所以最重要的就是去干，别管去干什么，做的后面并没有藏着什么东西的，行动本身就是目的，我明白啦！”
巨人兴奋得一跃而起，在半空中裂开几块，最后摔在地上，像一幢高楼崩塌般碎了开来。经过多年的风吹日晒雨淋，巨人的肌肉骨头早已风化变脆，结果一跳便摔成这样。旁边的学生吓得四散逃开。
影子很悲伤地看着一堆碎石般巨人，说：“我忘了告诉你，有时做些事总得要想一下的，可怜的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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