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暑难当》之三
 cardanf (2002-06-26 21:49:00)顶部 | 返回 | 村上春树的森林 
 
(三)
不知多久之后,我隐隐觉得周围冷了起来,鼻孔附近萦绕着一股打湿的泥土的味道。就像这样:小学里传达室的老大爷拿着一个黑色的皮管子冲刷着操场,土被弄起来老高,我坐在靠近窗口的位子上就闻到了这种味道。那时侯我时常想,他为什么总是要干这事呢?就像我弄不清楚为什么要叠被子一样——不得而知。风吹得我有点冷,我知道,又下雨了。这个城市除了总是下雨之外没有任何可取之处——其实从心里我极其厌恶下雨,就像厌恶有花边的一切东西一样,厌恶至极。但下雨本身并不坏,这只是我自身的问题。
我原本不在这个城市。
下面谈谈我所在的这个城市。
这是一个很大的城市,的确很大。两个相距最远的区之间的距离可以这样衡量:先坐一辆公交车从头到尾,再转成另一辆车,坐20分钟,再坐地铁50分钟,再骑车半个小时。差不多就这样了。反正是很大的,我可以确定。城内没有任何历史的痕迹。原本应该有一些吧,可是在城市的建设中都被一点点的吞食了,还冠冕堂皇的说是为了城市发展的规划,其实都是骗人的鬼话罢了,完全为了满足一些人的个人私利而已。剩下一些屈指可数旧式建筑也先后被挂上了花花绿绿恶心至极的霓虹灯,成了各种歌舞厅和夜总会。霓虹灯的发明者看到肯定气个半死,怎么竟落得如此地步?总之是过去的一切都被看为落后而陈旧的一并除去,取而代之的是透明塑料拖鞋一样的垃圾。这大概就是这个城市的命运吧,从这点看来它还是挺可怜的。城市的各个角落遍布着各式各样的讨价还价的人,时常为了少给一个馄饨或少找了一毛钱而吵得火星人都不得安宁——仅仅是争吵而已,极少有动手的。或许他们的生活中必须要喋喋不休也未可知。看他们争吵也自然而然的成了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想看也罢,不想看也罢。
我原本生活在另一个城市,比这里更大。十八岁我离开了那里,来到这儿。究其目的来看我是来上学的。其实为什么来到这里我自己到现在也弄不清楚。总之我来了,而且一晃就过了两年。
生活不怎么如意,但也说得过去。有吃有喝,闲暇时能买买书踢踢球弹弹琴玩玩游戏,时常还能喝喝啤酒。还能要求些什么呢?总不能天天轰轰烈烈的,去登山探险,或者发生地震海啸撞到外星人一类的事吧。再说我本身对这种事情就毫无兴趣。在泳池里都能淹到,喝了无数水,我还能去探什么劳什子的险?罢了。
于是我盲从地日复一日地过着这样的生活。

眼看雨差不多停了,我翻身下床。

我要去看看信箱。走在学校的路上人不多,他们相互打闹着,嬉戏着。鞋踩在浅浅的积水上发出有节奏的“啪嗒,啪嗒”的声音。在我眼中周围就像一个大鱼缸,而我在另外一个鱼缸中,无法进入。我不停的游,碰壁,退缩,然后就静静地呆着。
为了自己开信箱我还配了一把钥匙。原本是有热心的同学给大家拿信的,直到送到每个人手里才罢休。可我就是想自己看看。每次收到信都高兴得不得了,像手舞足蹈的刺猬一样。
打开信箱,里面果然躺着一封信。我拿出一看——呵,给我的。信封白得直晃眼,就像用过硫磺漂白一样。规规矩矩地写着我的地址,邮编和姓名,像女孩子写的。不禁有些疑问,除了那两个活得和我一样甚至还不如我的家伙,哪会有什么女孩给我写信呢?我就压根不是吸引女孩的那种类型——只有花泽类之类的男人才会受宠。信封下方印着:“规格不符”。我仔细找了才看到,没有来信的地址和邮编。邮政局的同志还真会开玩笑,既然规格不符何必要寄来,既然决定寄来有何必印个规格不符?莫非是给我看的,要我叮嘱寄信人:哎,下次记着要写地址。
回到屋里用小刀慢慢地划开信封,抽出里面的薄薄的信纸来。展开一看,比信封上还要工整地写了几行字:

你好:
不知该怎样开头,只好这样写了。我始终认为信的开头是最无从下笔的地方,但凡写了开头,就会毫不停顿地一直写下去。
但这次不能长篇大论了,只好简明扼要的。
很想见你。无论如何明天要见到你,一定要。原因说起来要说上一个年,信里也说不清楚。要是信里能说清楚就直接写了,不必再麻烦你亲自来一趟。
就如此,那,明天见。

从何提起啊??没有署名,没有地址,没有时间,什么都没有。无聊的玩笑?!如此大的城市要我去哪里啊?

我轻轻地叹了口气,随即点燃一只烟,大大地吸了一口——一如往常的有些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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