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上的纽约一夜:你还记得1968 年吗?

 

来源:(海外文摘) 2013.05.25 作者:Lewis Beale

村上春树强烈渴望着翻拣纽约淘儿音乐城(Tower Records)的CD, 读原版外文图书,用手头的任何一张信用卡购入无数张爵士、古典 和流行唱片。“在普林斯顿没有好的唱片店,”村上哀怨地说,“这么 晚了淘儿真能开着吗?”其实他这天很幸运。晚上10:30,他和妻子 阳子(Yoko)刚刚在忧郁音符酒吧门前碰到了迪兹·吉莱斯皮(Dizzy Gillespie)。村上很久以前就是个爵士爱好者,1963 年他看过Art Blakey 的爵士使者演出,如今还能一口气说出那晚的演员阵容。现 在他在纽约经典的酒吧街区见到了另一位爵士界的传奇人物。

在挤得满满当当的夜总会里,村上夫妇穿过人群慢慢地朝自己的座 位移动,他们看起来对这儿很熟悉:没有被这个颓废王国吓倒。实 际上,当吉莱斯皮和爵士乐团一上台,村上轻易就融入了崇拜他们的 人群。他平坦的圆脸上没有皱纹,头发几乎没有灰色斑点。看起来比 实际年龄42 岁要年轻10 岁,多年的有氧运动塑造了他结实的身体。 他一边呷着芝华士,一边跟随旋律摇晃脑袋,被吉莱斯皮的笑话逗 笑,为乐器独奏鼓掌。村上看起来就像是国际俱乐部、 国际爵士王国、美国酷的情人以及其他不知名酒吧的 创始者。

音乐会后,他和阳子走出酒吧,朝东面的第4 大街走去, 那儿的红黄淘儿音乐城被认为是爵士乐爱好者的麦加 圣地。在随后的45 分钟里,他们买了10 张CD,包括 莫扎特(Mozart)、钢琴家塞隆尼斯·孟克(Thelonius Monk)、和The B-52 的摇滚乐。村上和阳子不是没有 灵魂的雅皮士,只关心衣食和过好日子。他的态度游 走在冷酷和厌世的边缘。

“我有什么可以被威胁的?什么都没有。”村上第一本 英文小说《寻羊冒险记》中无名的主角是一家小型翻 译广告公司的老板,正被一个阴险的右翼政治家所胁迫。“我和妻子离婚了,我计划今天就辞 职,公寓已经租出去了,我没有值得担心 的家具……我没有名字,没有社会公信 力,对异性没有吸引力,没有才华…… 总之……我就是个平庸的人。还有什么 可失去的?”

这类的情感在当时许多35 岁以下的日 本人中引起了共鸣,他们被称为“新 人类”。在他们看来,早期的日本作家 如三岛由纪夫(Yukio Mishima)、川端康 成(Yasunari Kawabata)和谷崎润一郎 (Junichiro Tanizaki)的作品是臭名 昭著的形式主义,是无关而约束过度 的文化在垂死挣扎。

“我小时候日本很贫穷,人人都努力工 作,希望生活会好转,”村上说,“但是 他们错了,当日本富裕起来,人们却不 确定生活是否好转了。他们担心会发生 坏事。”村上在面向群体社会时是顽固 的个人主义者,他遭到很多日本作家和 评论家诟病,他们认为他的书是流行肤 浅的垃圾,满足了大众幼稚的心理。这 位身材矮小、说话轻声细语的作者在美 国没有受到这样的对待。《寻羊冒险记》 1989 年在美国出版,《洛杉矶时报》说 “可读性极大”,《纽约时报》补充说“这 是对国际小说新类别的大胆开拓”,《芝 加哥论坛报》赞美说“它给读者带来巨 大的愉悦”。

但是村上并没有成为美国书店的热门作 者。讲谈社只印刷了25000 本《寻羊冒 险记》,1990 年末Plume Books 出版 社发行了这本书的平装版,售出11000 本。《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在美国的 发行,遭遇和前者相似。这是一本科幻 小说、侦探小说和幻想小说的混合体, 《华盛顿邮报》说“村上是世界级的作家, 两只眼睛都睁开看清世界,冒着极大的 风险”。但《时代》杂志的Richard Eder 声称村上的状态是“讽刺、荒唐、孤单的”,他“缺乏无辜的力量来推进复 杂情节的发展。”

日本文学传统的代表人物是川端康成 (1899 ~1972),他的小说抒情写意、主 题忧郁,这就是村上和他同龄人讨厌的 风格。“日本评论家和作家都认为《雪国》 是部伟大的作品。我不这么认为,但它 是日本传统文学。”村上说。他十几岁时 已经开始在二手书店阅读美国书籍。“通 过阅读美国小说,我能逃离到另一个世 界,摆脱孤独寂寞,”他说,“就像是登 上火星。”

20 世纪60 年代晚期的日本大学,同美 国、法国、墨西哥大学一样,刮起了狂暴 的飓风。学生们展开精心组织的马克思主义活动,反对日本和美国签订《日美 安保条约》,尤其反对越南战争。“你还 记得1968 年吗?”村上回忆那时的情景, “那就像是个转折点。我们觉得如果 那时能做好,就会迎来乌托邦一般的 盛世。”

1968 年到1969 年局势尤为紧张。日本 有150 多所大学罢课,几千名学生被捕, 警察和抗议者之间棍棒、燃烧瓶和铁棒 之类的交锋屡见不鲜。早稻田不是风暴 的中心,但是学校遭到封锁,停课5 个月。 村上不是学生活动家——他说“我不喜 欢组织和社团,这就是我不愿意加入的 原因”。但是和大多数学生一样,他对活 动的目标表示同情。“我想我是在用自己 的方式寻找,”他说,“但是我找不到目标。我才十八九岁,什么也不知道。我只是觉 得新事物要来了,对此感到很兴奋。”1969 年10 月,政府出动警察结束了早稻田的 学潮,即便没有暴力冲突,最后和平解 决,这仍然是时代的分水岭。“过去我 对未来非常乐观,”村上说,“我相信一 些事情。70 年代我封闭了大概10 年。 那会儿,我就只是工作……除了工作什 么都不干。”

村上和阳子在纽约过了一夜后,在回普 林斯顿的路上去了八佰伴百货公司。在 这儿大量囤积当地食物,沿着过道细细 挑选,把各种别处买不到的美食带回家。 芋头、拉面和荞麦面条。过道上的冷藏 柜里有熏鳗鱼之类的食品。在普林斯顿, 他保持着摩羯座式工作狂的作息时间: 早上4 点起床,进行几个小时的写作,每 天都跑步或游泳,下午翻译。村上正在完成雷蒙德·卡佛(Raymond Carver)全 套短篇故事的翻译,偶尔会走进教室和 学生讲授或探讨当代日本文学。他也喜 欢谈论他最爱的文学家,比如加西亚·马 尔克斯(Garcia Marquez)和豪尔赫·路 易斯·博尔赫斯(Jorge Luis Borges) 等,他们的“文字和想象力中蕴含着力 量”。他对美国作家库尔特·冯内古特 (Kurt Vonnegut)、理查德·布朗蒂甘 (Richard Brautigan)、约翰·欧文(John Irving)和蒂姆·奥布莱恩(Tim O'Brien) 赞不绝口,还将欧文的《将熊放生》和 奥布莱恩的《核时代》翻译成日语。

为了逃避成功带来的压力,村上和阳子 曾在希腊和意大利旅居了数年。他拒绝 出席所有的电视节目、拒绝了大多数杂 志访谈,并且很少接受浮华的晚餐邀约。 阳子是个身材苗条、长相甜美的女人, 她把他们在希腊的照片整理出版成书, 在普林斯顿大学狭小方正的教工宿舍, 放满了私人物品:唱片、CD、书、录像带(村 上最近的爱好是《双峰》,是一个朋友 录的日本电视剧)、立体音响、电视机和 家用电脑。家门和客厅的墙几乎是裸墙, 只有村上钉的几张剪报和小册子。一篇 文章是《如何聪明地跑马拉松》,另一 篇是当地基督教女青年会的聚会时间。 为了保持这种俭朴风格,村上驾驶一辆 最新的大众轿车,他和阳子的穿着年轻、 个性、价格合理,仿佛都是在The Gap 和The Limited 这种超市买的。

“阳子是非常母性的人,”他们的一位日 本朋友平田说,“春树依赖她的程度让人 吃惊;就像孩子依赖母亲一样,春树的很 多女性角色都影射着她。你想不到现代日 本女性会有怎样的思维方式和措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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