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百分百

四月一个晴朗的早晨,遇见一个百分之百的女孩。

这是一个小说的名字。村上春树写下这几个字之后,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吗——

一个很简单很简单的故事,一个短得不能再短的小说。?

(故事)?

四月一个晴朗的早晨,我在原宿后街同一个百分之百的女孩擦肩而过。?女孩并无引人注目之处,年龄也不小了--应该快有30了。严格说来,恐怕难以称为女孩。

然而,相距50米开外我便一眼看出:对我来说,她是个百分之百的女孩。?我与朋友说起的时候,我无法解释她的容貌,无法解释我的感觉。?

我想和她搭话,哪怕30分钟也好,想打听她的身世,也想全盘托出自己的身世。更重要的是,是想弄清导致1981年4月一个晴朗的早晨我们在原宿后街擦肩而过这一命运的原委。可是我应该怎么和她搭话?我已经32岁了,任何搭话都透着傻气……也许还会让我不知所措。?再回头时,她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人群中。?

当然,今天我已完全清楚当时应怎样向她搭话,但不管怎么说,那道白实在太长……总之道

白应该自“很久很久以前”开始,而以“你不觉得这是个令人感伤的故事吗”结束。——很久很久以前,一个少男一个少女,少男18岁,少女16岁。一天两人在街头不期而遇。?

“真巧!我一直在寻找你。也许你不相信,你对我是百分之百的女孩!”

“你对我也是百分之百的男孩,从头到脚跟我想像得一模一样。简直是在做梦。”他们手拉手百谈不厌。这是何等美妙的奇迹啊!但梦想如此轻易实现是否就是好事?“我说,再尝试一次吧!如果我们两人真是一对百分之百的恋人的话,肯定还会有一天在哪里相遇。下次相遇时如果仍觉得对方百分之百,就马上在那里结婚,好么?”?

于是两人分开,各奔东西。?

一年冬天,两人都染上病,丧失了记忆。后来他们凭着自己的聪颖和毅力,又都重新学得了知识,重新进入社会。他们也分别体验了百分之七十五和百分之八十五的恋爱。?少男32,少女31岁了。?

四月的一个晴朗的早晨,两人恰在原宿后街的路中失之交臂。失却的记忆的微光刹那间照亮

两颗心。两人胸口陡然悸颤:他就是百分之百男孩。她就是百分之百女孩。然而两人的记忆委实过于微弱,两人的话语也不似十四年前那般清晰。结果连句话也没说便擦肩而过,径直消失在人群中,永远永远,你不觉得这是一个令人感伤的故事吗——

是的,我本该这样向她搭话。?

(心动)你无法不心动--当你面对这样一个“令人感伤”的故事的时候,更令你感伤的是你自己,你想起每一次在街上你孤独的目光目睹同样的孤独,你想起你生命当中无数次的擦肩而过。你想留住些什么,但你无力,你无助。你就这样把自己的梦掷在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很久,你狂跳的心才平复,然后你收藏……直到你无力收藏,像一个失忆症的患者。?

(百分之百)完美?真的完美?属于你的完美?你不知道。你无法考证。百分之百,也许真的只是在你的记忆和想像中。?

(错过)人总是错过,或者说总是以为自己错过。最美好的,最心动的,最纯真的。勇气总是临阵脱逃,少年时的勇气终于成了岁月的稻草,抓不住,抓住了也无力脱身苦海。?(不堪一击)脆弱的幸福,萎糜的灵魂。幸福交给了记忆,灵魂典当给了魔鬼。为什么不能像浮士德那样说一句:“你真美啊,请为我停留……”——这真是一个令人感伤的故事,哪怕“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也好。?每个人都走在街上,与每个人擦肩而过。你不知道失去了什么,你不知道错过了什么。?

真是让人扼腕的沮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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