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蜘蛛猴

 

 

「虫洼老人的袭击」

“我是虫洼老人。”说罢,虫洼老人故意咳嗽一声。

“啊,久闻大名。”我应道。虫洼老人在这一带是家喻户晓的。

“恕我冒昧,今日想就年轻姑娘的处女性和您慢谈一下。”

“慢,慢着,我现在可是正准备做晚饭,这个是不是改天……”我忙不迭地想想把对方挡回去。然而虫洼老人雷厉风行地将半个身子挤进门来---他已看出我的意思了。

“不占用多少时间,您做您的饭也没关系。这地方边做饭边聊天都不碍事。”

真没办法!我一边心里暗暗叫苦,一边拿菜刀咯噔咯噔地切大蒜和茄子。他是从厨房门进来的,可见早就算好了。虫洼老人平时已相当糊涂,不料这种事情上却还是神机妙算。

“您做的是什么?”虫洼老人兴味盎然地问我。

“唔---,加茄子大蒜的意大利面条,扁豆色拉。”

“您的晚饭?”

“正是。”我晚饭吃什么关别人何事!想吃茄子就吃茄子,愿吃南瓜就来南瓜,如同年轻姑娘的处女性,犯不着给虫洼老人说三道四。本来恨不得这么道出口来,但转念已想,若得罪了虫洼老人,难保他不会在附近居民中胡说八道,于是只好耐住性子不作声。反正他说完自己想说的也就回去了。

从我吃意大利面和色拉到洗碗的时间里,虫洼老人一直在门口喋喋不休地大讲特讲处女性的重要性。嗓门十分之亮,直到他回去之后,那声音仍在我耳朵里嗡嗡响。简直祸从天降。不过话说回来---我蓦地想到时下还真不易找到处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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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扳手」

最先被真由美打碎锁骨的是一个开着带有赛车挡板的白色日产小汽车的年轻男子,姓名不晓得。星期日她在住处附近散步时,那人问去不去兜风,于是真由美便坐了上去。但到了江之岛附近,那男子硬要把她领进专供驾车游客使用的旅馆,她便抄起身旁的扳手,狠狠地朝对方肩头砸去。结果“咔嚓”一声,锁骨断了。

她扔下哼哼唧唧地痛苦呻吟的男子,跳下车往附近的小田急车站一路急奔,在自动售票机买票时才发现自己右手还攥着一把大号扳手。周围人无不露出诧异的神情,左一眼右一眼打量她和她的扳手。理所当然。年轻漂亮的姑娘紧握一把扳手上电气列车,任谁都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她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把扳手收进挎包,上车回家。

“自那以来我身边就一直带着这把扳手。”她说,“当然宴会什么的除外。”

“唔。”我若无其事地说,“那么,可有用武之地?”

“有的,”她一面对着后视镜补口红一面回答,“两次呢。一次在费尔雷迪,一次在塞勒瓦。嗳,怎么全是日产车呢?”

“而且全是锁骨?”

“是啊,锁骨最容易击中嘛。又不危及性命。”

握在心里“唔”了一声。被打碎锁骨肯定痛不可耐,一想都毛骨悚然。

“不过嘛,”她“咔”一声关上化妆盒,“世上该被打碎锁骨的家伙也是有的。”

“那、那怕也是的。”我附和道。

那、那怕也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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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提炸面圈」

上智大学炸面圈研究会---如今的大学生也真能想入非非---打来电话,问我能否参加其学术报告会,以便就炸面圈的现状进行交流。可以呀,我答复说。提起炸面圈握也有以家之言,知识也好见识也好鉴赏也好,哪一项都远不至于输给那些大学生。

上智大学炸面圈研究会秋季联谊会租用新大谷饭店大厅举行。有乐队演奏,有炸面圈比赛。代替饭菜的茶点酒水上来之后,学术报告会在隔壁开始了。除我之外,出席的还有知名的文化人类学学者和烹饪评论家。

我做了报告:“假如炸面圈在现代文学中有其作用力,那么它作为直接涉及验证下意识领域的某种个人化凝聚力的不可或缺的要素……”报告酬金五万日元。

我把五万日元揣进口袋转去另一家饭店的酒吧,同一个在炸面圈比赛上认识的法文专业女大学生一起喝搀汽水的伏特加。

“说起来,你的小说好也拜坏也拜,反正蛮有炸面圈意味。福楼拜怕是一次也没考虑过什么炸面圈。”

有可能。福楼拜大约不至于考虑什么炸面圈。但时下是二十世纪,眼看就是二十一世纪了。时至今日,再端出福楼拜来也不管用。

“炸面圈就是我。”我模仿福楼拜说。

“你这人真逗儿。”女大学生嗤嗤笑道。非我自吹,让法文专业女大学生笑出来,这方面我还是挺有两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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