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蜘蛛猴

 

「火红的罂粟」

差不多该给妈捶捶肩了,想着,我走到洒满阳光的檐廊。不料母亲不在,唯独火红的罂粟在院子里眉开眼笑。一个坐垫像被抛弃了似的孤零零地剩在那里。

“哈哈哈哈哈哈,”罂粟放声大笑,笑法就好像把个“哈”字排成一列依序逐个朗读一遍。

我大致四下找了找,母亲还是哪里都没有。

“妈---”我大声呼喊。但无回音。这时间里,罂粟仍然大笑不止。

“哈哈哈哈哈哈,”

“妈在哪里?”我站在檐廊上,面对火红的罂粟厉声问道。

可是罂粟并不回答,只管“哈哈哈哈哈哈”笑个不停。

“喂,你该知道妈在哪里的么!妈在檐廊里等我来捶肩,何况她腿脚不好,走不多远。你一直在那里,应当看见妈去了哪里。别傻笑个没完,快告诉我,我耶忙着呢。”

“哈哈哈哈,”罂粟笑得更响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会是你把妈吃了吧?”我担心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听我这么一说,罂粟愈发笑得前仰后合。

莫名其妙,到底有什么那么好笑。但在听罂粟笑声的时间里,我也渐渐觉得好笑起来,不知不觉地放松脸颊,透出笑声。

“你真把妈吃了不成?”我忍笑询问,旋即忍俊不禁,“哈哈哈哈”---我也像朗读“哈”字似的笑起来。我一笑,罂粟笑得更厉害了。罂粟真个捧腹大笑,在那里打滚。罂粟气喘吁吁,额头冒出汗珠,但仍然一笑再笑。继而,罂粟笑抽筋了,一下一下地抽搐。接着肚子一扭,从口中吐出母亲。

“得得,全乱套了!”我说罢摇头。搔痒一向是我母亲的拿手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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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半夜汽笛或故事的效用」

女孩问男孩:“你喜欢我喜欢到什么程度?”

少年想了想,用沉静的声音说:“半夜汽笛那个程度。”

少女默默地等待下文---里面肯定有什么故事。

“一次,半夜突然醒来。”他开始讲述,“确切时间不清楚,大约两三点吧,也就那个时间。什么时候并不重要,总之是夜深时分,我完完全全孤单一人,身边谁也没有。好么,请你想象一下:四下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就连时针声都听不见,也可能钟停了。我忽然觉得自己正被隔离开来,远离自己认识敌人,远离自己熟悉的场所,远得无法置信。在这广大世界上不为任何人爱,不为任何人理睬,不为任何人记起---我发现自己成了这样的存在。即使我就这么消失不见,恐怕也没有人察觉。那种心情,简直就像被塞进厚铁箱沉入深海底。由于气压的关系,心脏开始痛,痛得像要咔嗤咔嗤裂成两半。这滋味你可知道?”

少女点点头。想必她是知道的。

少年继续说道:“这大概是人活着的过程中所能体验到的最难以忍受的一种感觉。又伤心又难受,恨不得直接死掉算了。不不,不是这样,不是想死掉算了,而是假如放在那里不管,就真的死掉了,因为铁箱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了。这可不是什么比喻,是真的。这也就是深夜里孤单单醒来的含义。这你也明白?”

少女再次默默点头。少年停了一会儿。

“不过当时听见很远很远的地方有汽笛声,非常非常遥远。到底什么地方有铁路呢?莫名其妙。总之就那么远。声音若有若无,但我知道那是火车的汽笛声,肯定是。黑暗中我竖耳细听,于是又一次听到了汽笛声。很快,我的心脏不再痛了,时针开始走动,铁箱朝海面慢慢浮升。而这都是因为那微弱的汽笛声的关系。汽笛声的确微弱,听见没听见都分不清。而我就像爱那汽笛一样爱你。”

少年的短小故事至此结束。这回少女开始讲她自己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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